近六十岁的人了,最近常常想起儿时母亲做的饭菜。想那鲜香无比的锅塌黄花鱼,想醇香的酥肉,想清淡的菠菜芋头粉丝汤。想起了许许多多母亲的家常便饭。可惜,母亲在世时我是不屑于进厨房的,二十八岁的大姑娘居然不知道什么样的水算是烧开了,更别提煎炒烹炸了。

  记得,母亲去世那年,元宵节单位发了几袋汤圆,我放了一锅凉水,倒进汤圆,结果是一锅糊糊。得嘞,就这么吃吧。还有一次煮馄饨,一锅面片。哥哥开玩笑:您这是片汤汆丸子呀!缺失呀,上得了厅堂,下不了厨房。

  儿时,恰逢三年自然灾害,供给匮乏。记得母亲常常把米饭拌上猪油和酱油给我吃。说是前苏军就这样给小孩子吃。后来,我曾经问母亲,总这么吃不怕我长大得高血压?也无奈,那时东北在冬季除了萝卜白菜,几乎再没别的蔬菜了。长大以后,母亲变着花样做蔬菜,尤其钟爱菠菜,并且,那粉红的根是一定要留着的。还有就是芋头。杂粮米饭,杂粮粥,那时我不爱吃,喜欢白米粥白米饭。今天时尚的饮食观念正是母亲四十多年前的做法。

  每逢过年前后,母亲便炸许多排叉,麻花,江米条。打上一盆蛋液,和上面粉,把黄花鱼、猪肉段,豆腐块拖上蛋液下锅炸至半熟,捞出,冻在窗外。随时可以烹出锅塌鱼、酥肉炖白菜,锅塌豆腐等美味。那时候,父母已经搬进干休所,巡诊的医生来家里,母亲都要拿出来让她们品尝。同样出身老红军家庭的颜医生最喜欢母亲做的排叉,每次都要带一些回去。老太太乐善好施。我和哥哥常常把同事领回家吃饭,母亲更是倾囊倾力准备可口的饭菜,尽管后来年事已高又多种疾病缠身,但是,只要我们把朋友或同事带回家,母亲肯定要热情地留饭。有时,外地的同学来更是吃住都在家里,最累的当然是母亲。

  记得八十年代初,哥哥的战友结婚,带着妻子来大连,在父母家住了一个多星期。那时我和哥哥都未婚,与父母同住,各自的同学、战友、朋友,南来北往的,家里自然成了客栈。现在想想,给年迈的父母平添了多少麻烦!凡是在我家吃过饭的熟人都对母亲赞不绝口,不仅是饭菜,更钦佩的是母亲一贯的热情好客。

  几十年后,当母亲早已作古,我在北京的发小家客居,忆起母亲,她还记得我母亲的打卤面满满的家的味道。她说,那时在我们家玩,总想蹭顿饭吃。是啊,她的父母不在身边,每天三顿都在食堂打饭,早就吃腻了。那碗面承载的是她童年时父母被下放农场后,她所有的温暖和希望。因为常在我们家蹭饭,她这四川人的后裔,居然改变了饮食习惯,喜欢上了鲁菜。她常说,伯母的锅塌鱼和锅塌豆腐令她终生难忘。

  那时每逢秋季,盛产苹果的胶东老家都会邮寄几大筐苹果。邻居家的孩子们到我们家玩,母亲就会洗满满一盆苹果,孩子们随便吃。那时,有钱也买不到这么好吃的苹果。

  邻居阿姨都亲切的称呼母亲大姐,孩子们撒娇地喊她阿姨,所有这些都已尘封于记忆。

  随着年龄的渐老,在每餐锅碗瓢勺的碰撞中、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母亲那简朴、馨香、流淌着暖意的家常饭再次悄然地走进我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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