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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哐当哐当,走走停停行驶了一夜,闷罐车厢里,我们也摇晃了一夜。天挺冷,尽管有厚厚的麦草,尽管没脱棉衣棉裤棉帽,车厢里依旧很冷。

终于停了,跳下车厢集合,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东方里有些红红的暖意,站旁的积雪映出亮亮的光线,使得新兵们找不到北。

穿着臃肿的兵们显得有些傻,有些晕头晕脑,如同那刘姥姥,出了家门,入了大观园,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尽管夜里没有睡好,所有的人看起来依然有些兴奋:哎呀!可到了,我们的部队!

想是这样想,但谁也不知道,此地是哪里,我们是那支部队?

 

一、那个小车站和那个机场

车站似乎不大,房子亦不多,未化的积雪覆盖下,有几节车厢停放在远处。红砖砌成的墙内,高大的杨树和柳树的枝叶,在北风里抖动。

后来很长时间才知道,我们下车的那个车站,是济南一个对外保密的军用火车站,也称济南西郊专用线,在张庄军用机场内。

车站是1957年修建的,专门用于停靠国家领导人专列。毛泽东主席生前多次来济南,专列曾23次停靠这里。十多年前,此车站停用。至今,张庄机场场站招待所里,依然保留着给主席和江青准备的房间。据说,房间虽有,但毛主席没在那里住过。

下了火车,换乘大卡车,从车站驶向机场,水泥跑道的机场开阔平坦,向北望去,可以看很远。机场草坪上,草已经枯黄。看,飞机!大家欢呼了起来。但见一列银色的飞机整齐排列,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光。穿军大衣大头鞋的卫兵,正持枪流动巡逻。土堆成的机窝子,隔一段便有一个。

先前,关于飞机,只是在传说中,在书画里。而今。我们这些农家子弟也见到飞机了,而且,是真家伙。站在车厢里,冷风吹在脸上,却并不觉得冷。只是因为,我们当空军了,是地勤,以后可以经常见到飞机了,那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啊!

只是一会,目的地便到了。新兵连的营区位于机场北头,一个单独的院落。院子并不大,简陋的平房,红砖红瓦砌成。一边的敞开偏房里,停放着一些农具和机械。风掠过杨树枝条,呜呜声响笼罩在院落里。

过了一段才知道,我们这个新兵连不隶属于机场的部队,而是济南空军司令部直属队。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有些扫兴,潜意识中,觉得当空军就是和飞机打交道的,空军地勤应当围着飞机转,不在机场,这个空军当得似乎有些名不符实。

那片红房子是司令部直属队的生产队,机场的地很大,靠北头划出一块,直属队一些人便在那里养猪种地。冬天里,大地封冻,生产队放了假,只留看门的,房子就空了不少,刚好可以给新兵连训练用。房子墙壁单层砖,木架屋子,没有顶棚,四处透风。

不管怎样,我们仍然是在机场的地盘。济南张庄机场历史悠久,1921年,北洋政府开辟了从南苑携邮件、包裹,载人直飞济南张庄机场的航线,成为中国航空史上首次跨省民用航线飞行,济南成为国内第二个和北京直航的城市。时,《申报》新闻称:“京师达济南第一次之飞行,历千余里,经两小时,鼓大地之风轮,循岱宗之天路,下临洙泗,喜近圣人之居……”。为此,还专门发行了我国第一套航空邮票,全套5枚。不久,航线因经费困难、跑道条件差停航。

7年后,济南发生了“五三惨案”,日军占领张庄机场。“七七事变”后,侵华日军占领济南,对张庄机场进行了翻新修建。我当兵时,机场内还存有日军驻扎时的营房和马厩等。日军投降后,国民党空军第二军区在济南设指挥所,驻有28中队,曾发生过震惊全国的空军和宪兵因为看戏火拼之事。济南战役时,郑维山的部队就是从机场方向攻击的。济南解放后,先后有空军第5航校和13航校以及12师在这里驻防训练。而我们新兵连那会,恰好是13航校在驻防。

我的新兵生涯,就在这个有着历史故事的机场上,在这简陋的平房和呼啸的北风里开始了。

那是1973年的冬天,伴着寒冷,这个冬天里,我开始了一生中重要的转变,从一名普通老百姓,向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人转变。

 

二、班长

宿舍是一间大屋子,一个班挤在里面。大通铺,人挨人,中间留了过道。床铺用长条凳搁上木板,木板上面夹块草垫子,草垫子上再铺铺盖。新兵的床单是白色的,被子是草绿色的。我注意到,靠门口的那个铺位被子却发白,明显得和新兵们不一样。

营房周边是旷阔的机场和田地,毫无遮拦。冬日的北风肆无忌惮袭来,单薄的平房,挡不住北风,寒气可以从任一条缝隙中钻进。新兵连生活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字——冷!而最外边的那个床铺,是班长的,班长居然把最冷的位置留给了自己。

班长长得高高大大,骨骼粗壮,腿略有些罗圈,一看就是有力气的样子。

到我们公社接兵的两个人,没有再领导我们。排长曹孝图接兵回来,直接回了防化连,时间不长便复员了。班长曹学文来了新兵连,没继续给我当班长,到了另一个班。

班是2排6班,排长姓刘,小个子,河北人。班长孙绍武,河南尉氏人,69年的兵。排长和班长都来自战勤连。

平日里班长很少言语,属于话比较少的那种。却更多的用行动做表率。

比如起床,哨音一响,第一个起床的一定是班长。只见他跃起,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下了床,又三两下叠好被子,整平床铺,扎好腰带。等大家出屋时,他早已站在屋外多时了。还有内务,班长的铺位永远是最平整的,被子永远是标准的豆腐块,所有的角都是刀削般规整,不见一点皱褶。班长曾经教过我们怎样折被子,我们也试图力求达到班长那样。但无论我们怎样朝被子下功夫,用脚踩,用纸板垫,甚或洒上一点水让其变硬。但都没有用。后来班长说,不要紧,别着急,叠上一段就会好的。尽管如此,我们班的内务,全连依然是很好的,因为班长的内务为我们立了标杆。

听人说,部队里有老兵欺负新兵的惯常做法。但我们新兵连里并没有如此,更确切地说,至少我们班没有。非但没有打骂体罚,就连批评也是很少的。客观上说,新兵们很自觉,尽可能不给班长添麻烦。而班长,在方法上也十分得当。

每逢新兵们做错了的时候,班长的眼就会扫向你,嘴角撇一下,发出一句:“噫—。”这声音根据你的错误大小,会有轻重、长短。于是你会立马知道,并且迅速纠正过来。时间一长,我们也学会了班长那声特殊的河南腔,趁班长不在,故意“噫”一两声,做个鬼脸,来表达惊讶或不满。

虽说班长平日里话不多,可每逢班务会或者学习讨论的时候,班长总是用他那原汁原味的家乡话,一二三四滴水不漏地进行小结,没有一句废话,每次都说得大家直点头。那时候,我们真愿意听班长的家乡话,觉得比普通话都好听。

新兵连结束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买了笔记本,争相让连里排里班里的领导及战友们题字留念,孙班长也在我的笔记本上留了言:金业战友,三个月时间很短,但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希望你戒骄戒躁,不断前进!

我知道,其实班长在鼓励我,并指出了我今后要克服的问题。一段时间里,我自满的毛病有所抬头,班长曾经不漏声色地侧面给我提醒过。要分别了,班长依然还在提醒。

下连后,我分到了防化连。而孙班长回到了战勤连。一年后,我被调到了战勤连所在的军区空军南山指挥所工作。因为战勤连也在山上,便专门去找孙班长,连里说,孙绍武已经复员了。听了这个消息,我心里很失落。怎么班长就走了呢,他那么好、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就走了呢?

多年后,我曾经问过孙班长的同批战友王顺喜政委。王政委说,孙绍武回老家干得不错,开了工厂,办了公司,当了老板。王政委专门向孙绍武说了我的情况,并告知了他的电话。

那一天,我拨通了班长的电话,报了家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奧,我听顺喜说起过。不过时间太长了,你们那个新兵连的兵,我都已经记不得了。

班长,您是老兵,带的兵多,时间也只有3个月,哪里能记得那么多?可我们记得,不管多长时间,不管走到哪里,我们也都会记得。在一个年轻人刚迈入解放军这所大学校时,有一个河南农村来的老兵,给他带来了能够影响其一生的行为和品质。

敬礼,我的班长。祝您一生平安。

 

三、紧急集合

当兵会遇到很多情况。就紧急集合来说,就会有许多次。而我最难忘的是新兵连里的紧急集合。

第一次紧急集合,是在午夜时分。进行了一天队列训练,有些疲乏,熄灯后,我们便早早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哨声尖锐,短而急促。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班长已经从床上跃起,一边穿衣服一边用沉闷的声音催促我们起床:“快快!紧急集合。”

黑暗中,大家起了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扎腰带、打背包 。大床铺,人挨人,相互碰撞着,心里着急。平时练习好的三横两竖捆绑,关键时刻就用不上了。

凑合着捆起了被子,衣服扣子没扣好,鞋带也没系好,就跑到了门外。夜色里,值班排长下达了口令,全体人员向机场北面的田埂路跑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急促的脚步声,没有别的声响。由于紧张,背包没有捆紧,跑着跑着就往下掉,没有办法,只得一边跑,一边用手从后边托住背包。

天气很冷,但大家早已顾不得寒冷,并且,很快就出了汗。不知是谁掉了队,班长停下来,将他的背包放到自己身上,一边又拽着他往前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队伍带回宿舍前。这时,天快亮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我们,腰已经直不起来。互相看看,大家都乐了,战友们有衣裤穿反了的,有鞋子穿错了的,更好笑的是有几个抱着被子的。

“不要笑!”贾连长严肃地说,“紧急集合是一个重要科目,关键时期,拉得出上得去,是对每一名战士的基本要求。做一名合格的军人,每一个环节都要符合军人的要求。今天看,大家不合格,各班回去要好好讲评。当然,你们是第一次,以后,我们不允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解散!”

班务会上,班长对我们班紧急集合做了详细讲评。我们才知道,紧急集合是训练新兵体能和遇到紧急情况时的快速反应能力,要求容装整齐,背包必须捆紧,越野跑步时不能散落和变形。这些都有时间要求。各班排要以最短的时间完成,向连首长报到,如果落后会受到点名批评。

整个新兵连期间,紧急集合随时会有,但不知道什么时间有。为了不给班排丢脸,我们想了一些招数,应付紧急集合。比如,轮流睡觉,一个人专门从窗户上看连部的动静,只要连部一有动作,立马叫醒大家,这样可以提前几分钟作准备。再比如,穿衣服睡觉,这样可以节省穿衣服的时间。更有甚者,干脆提前将背包打好,只盖着大衣睡觉。当然,这种方式班排不会同意,是新兵们自己想出的招数,偷偷干的。

 

四、训和吃

队列训练枯燥而艰苦,在室外,时间长。除白天的正常训练课,早上一星期还有3次队列。立正稍习、左右前后转、齐步走、正步走、行进间敬礼。一个动作重复数百上千次,枯燥乏味。

机场空旷,没有任何障碍物。冬天的北风呼啸着从我们的耳边、脸上掠过,从衣缝间、裤脚里钻进,抓耳挠腮的痛。每过10分钟左右,班长就下令让我们搓搓手跺跺脚,活动活动血液,然后再做动作,防止关节冻僵。

因为从小在家里就参加劳动,冬天里在野外干活不是件稀奇的事。更况,胶东的冬天比济南还要冷,海边的北风吹起来不亚于机场的风,所以冷一点对我来说不算个啥。观察一下大家,见似乎都能坚持住,没有一个露出怕冷的意思。

年轻人喜欢热闹喜欢新鲜,而队列训练一个动作需要反复地练,反复地重复。这一点,特别不对我们的口味,逐渐地,大家露出一些厌烦情绪。

班队列完了,还要排里会操,检验班训练成果。连里每个科目还会集体检查评比。为了班里成绩不落人后,各班在正课时间训练完之后,再进行加练。这个加练,有时是打扫完卫生后,有时是中午晚上吃完饭后,或者是星期天时间,总之是休息时间多。这样一来就占用了大量课余时间,我们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处理个人的一些事情。有时候衣服也没有空洗,家信也没有空写。但是,谁也没有怨言,总是精神饱满地投入训练。唯恐给班排丢脸。

经过一段时间训练,新兵们终于有了点样子,集合站队、走路跑步、军容军姿都有了很大改进。邋遢窝囊萎靡不振随随便便等一些毛病,也很少见了。就连我们自己,也觉得腰板直了,身体强壮了,有了精神了。

后来才了解,队列训练不仅仅新兵连要练,其实要贯穿于每一名官兵军旅生涯始终。它是一种最基本的养成训练,一举一动要透出兵的风貌,时刻提醒自己是一名军人,不同于寻常百姓。

我才知道,穿了军装,戴上领章帽徽,只是军人的第一步,成为军人,要经过艰苦努力才可以,而队列训练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还有持枪投弹射击等训练,时间短,大家兴趣高,所以很顺利就过去了。那时,十三航校经常在的土窝子那边打地靶,“呯呯啪啪”声响很大。当时心里想,如果能到部队里去,摸摸飞机打打靶该多过瘾!

吃饭是新兵们一件大事。那时冬天,没有更多蔬菜,以大白菜萝卜土豆为主。没有地窖,大白菜等都堆在外边,用草帘子一盖了事。大白菜冻成一坨,邦邦硬,吃的时候,使劲砍才能砍开,放锅里煮怎么也烂不了。

新兵似乎都特别能吃,一次能吃好几个馒头。新兵连没有自己的菜地猪圈,伙食补贴产生不了,所以伙食不好搞。但大家并不抱怨,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在家里也吃不饱,吃的还不如新兵连,连馒头都吃不上。

印象里最喜欢的是吃水饺包子,水饺包子有肉,有油水,每逢这个时候,大家的训练积极性格外高。班长说,好好练,晚上吃包子。大家立马情绪昂扬起来,腰板更直,精神头更足了。那一顿饭,每一个人都吃得肚子鼓鼓的,脸上立刻有了红光。

自然,也有吃生饭糊饭的时候,每逢这时,司务长就挨个班跑,向大家道歉,说明情况。大家都能够理解,就是在家里,也有个吃不上熟饭的时候。

肚子里实在需要油水了,我们就请假到十三航校小卖部,或者到市里商店里,买点点心,垫补垫补。自然,那是绝少的情况。一来,我们的津贴不高,二来也不好意思多请假。

 

五、打篮球和黑板报

连里有个篮球场,生产队人不多,想来喜欢篮球的人也不多。因此那个篮球场就不规范,长度宽度都不够,场地高低不平,有一些碎石,下一点雨雪就泥泞不堪。篮球架是自己制的,篮板裂了缝,篮筐耷拉下来。

刘排长喜欢篮球,说球场长宽只能这样了,咱没法把房子拆了。可场地咱可以平整,篮球架可以修理。

说干就干,人多干活快,很快场地就平好了。从生产队找了些木头,借来工具,把裂了的篮板换了,把耷拉的篮筐整直了,刷上油漆,篮球场就像了点样子。

排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篮球,是胶皮的那种,拍起来砰砰做声,打足气,跳得老高。

就这样,我们便玩起来。

没有太多的娱乐生活,新兵们喜欢篮球的便多,常常地,去晚了场地就没有了。于是,来晚了的就要求打下台,几个人一伙,输够5个球就自动下场。就这样,大家乐此不彼。

我们几个自认为打得好一些的故意凑成一伙,这样就总赢,可以老在场上,打得时间长一些。

班排之间也搞篮球赛,有连里组织的,也有私下约好的。每逢那时,新兵们便不惜力气。场上的,用尽浑身解数,拼得你死我活,大汗淋漓。场下的同班战友也可劲呐喊,加油鼓劲。

没有运动服,我们就穿着发的白布衬裤白布衬衣上场,满场晃动着白色,分不出哪是哪的队伍,常常地传错了球。

直到后来我转业至体育局,看到诸多的专业队伍,诸多的训练比赛,便联想到我新兵连的篮球。篮球场、篮球架以及那些个可爱可亲的战友们球友们,以及那一张张年轻喜悦的面孔,如同昨天,历历在目。

新兵连饭堂门口南墙上有一块黑板,有一天,文登入伍的战友姚国新找到我,说叶指导员让咱俩负责,把这块黑板写上内容。不知道指导员他们从哪里知道我会办黑板报。

办黑板报是我的拿手好戏,从初中开始,我就参与黑板报的写写画画。初中那会只是班级里后面那块黑板,高中时不仅班级里的黑板,连教室外学校的大黑板,也由我和另外一位同学承包了。高中毕业后回到村里,担任西村支部的宣传委员,西村的那块黑板也就义不容辞由我来办了。我那一年能够来到部队,办黑板报这样的经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我注意到,新兵连这块黑板有特殊之处,因为长时间没用,黑板早已不再黑,露出了下面水泥颜色,下雨下雪风吹日晒,黑板表层已经斑驳。我和姚国新先是用水刷掉上面的污垢,再用墨水兑胶刷上黑色。这样,这块黑板如同新的一般,露在了饭堂的墙壁上。

记不得办了几期,两三期的样子,第一期好像是表决心类似的一期,喊了一些口号,登了两首诗歌,还有一篇谈到部队新感受的文章。一两幅插图,内容字体变化一下,不同颜色的粉笔,使得板报生动活泼。板报出来之后,战友驻足观看,称赞办得不错,为此受到了连里领导表扬,班长也感到脸上有光。受到表扬后干劲更大了,春节那期就大红大紫,画上灯笼、梅花、烟火,搞得喜庆热闹。自个看了也觉高兴,自然,全连的人也是如此。

说起来容易,其实也有辛苦。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写粉笔字戴手套是不行的,黑板在墙上搬不到屋里去。只能坚持着,让手接受寒冷考验。站在黑板前,写上一会,将手哈一下,暖和了再写,不然,写出的字便不成样子,自己当然也不会满意。每一次,写完了之后,手已经不听使唤,赶紧跑回宿舍,放到炉子上烤一烤,让血液流动起来。

尽管如此,我们的心里依然是高兴的。因为,我们的能力受到了认可,我们的价值得到了体现。毕竟,这是我们来到解放军这个大家庭后,所做的极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六、流动哨军装照

是新兵都要轮流站岗,主要是晚上有岗。新兵连没有发枪,因此,晚上站的是流动哨,两人一组,两个小时。

两个人并不在一起,有所分工,分别背着走,转一圈回来走对头。站岗最怕下半夜,睡得正香时,有人来叫醒你,哆嗦着穿上衣服,走进黑夜与寒冷中。

伴着或漆黑阴暗或月明星亮,懵懂里脚下并不是很稳。远处传来阵阵狗吠声,风吹来,门前的树发出阵阵啸声。心中忐忑着,呼吸有些紧张,把帽子系好,大衣裹紧,脚步不由拿得快了许多,终于,看到了一同站岗的战友,心里安稳了许多。

盼望着时间过快点,最好是两个小时尽快到来,好早早告别黑暗,钻进被窝。

和每一个新兵一样,也想去照一张相片寄回家里,父母姐姐说了好几次,让照一张照片。自个也想看看,穿了军装的我到底是个啥样子?

过了一段时间,领章和帽徽发下来了,按班长要求缀上领章,别上帽徽。互相看看,真的是不大一样,精神鲜活了许多,连脸盘也红了一些。

于是便琢磨着照相,那时星期天上街是有比例的,也就是说,要轮着来。好不容易轮到我了,叫着早已约好的王可根。他是我老乡,又是高中同班同桌同学,多年的朋友。能一起当兵,到一个新兵连完全是一件巧合的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新兵连结束后,一定不会再在一起。因此,要抓住新兵连这个机会,照一张合影。

那个星期天是个好天,吃过了早饭,上街的战友集合站队,穿着大衣背着挎包向市里进发。走到八里桥那里,队伍解散,各自按自己的需要寻找目的地。我和可根主要是找照相馆。打听着找到了纬十二路的一家正大照相馆。在那里,照了单人照,还合了影。合影是全身的,我们穿上了军大衣,戴着棉帽,留下了46年前那难得的影像。军大衣是旧的,照片上衣服有些皱吧,但我们的脸庞是年轻的,精神是饱满的,从心底里溢着兴奋。

那张照片连同后来照的一些照片,被父亲衬在了镜框里,挂到了东屋卧室的墙上,一挂就是数十年,直至父母去世,老房子被出租出去。

 

40多年过去了,每每回想起新兵连的那一段生活,依然清晰得如同眼前一般。3个月,时间虽短,却是我来到部队的第一课。有了一定养成,自由习惯受到约束,磨练了意志,培养了自立的吃苦精神。这对整个军旅生涯乃至此后的人生有着重要影响。感谢那段经历,以及,我的班长排长,我的战友们!

而今,步入老年,更懂得了年轻的宝贵。年轻真好!那是一段青春的岁月,相信每位战友都会记得,人生经历中,那段曾经的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朝夕相处的身影,那情同手足的情谊,如同昨天,历历在目。有句歌词总会萦绕耳边,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后悔。是的,真是这样!

我的青春,我的新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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