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念物寻根,遍访扬州,一脉人文流雅韵;

  守心逐梦,痴迷技艺,千秋国粹散馨香。

  万法皆生,皆系缘分。捧读女作家梅静的《念物记——扬州手艺人》一书,轻轻地读书名中醒目的字眼——念物、手艺,不禁怦然心动。想到3年前我和区级非遗调查组,走访家乡60多个村庄登记非遗项目,想到被历史尘封的民间技艺,想到处在一隅的手艺人痴情坚守,一幕幕场景重叠在一起,俯仰之间,涌动的温暖化成了一种懂得。

  设计唯美,开启一屛春

  《念物记——扬州手艺人》装帧精美,设计独具匠心。深蓝色的封面像线装书的颜色,折射出厚重的历史感,衬托出“念物记”3个鎏金字。我由此想到经过时间的大浪淘沙,总有技艺会薪火相传,融汇于生生不息的中华文脉之中。书腰采用宣纸,上面印有手艺人专注制作的彩色画面,下面列举23项手艺名称,最下面黑体字揭示书的主旨“穿越悠长历史,俯扣深厚文化”。装帧与内容完美统一,典雅大气。

  每一种技艺,每一项作品,都蕴含着一份生命的亲切。《念物记——扬州手艺人》中插入300多幅图片,有的是手艺人屏息凝神的特写镜头,如《竹筠青青》一章中,74岁的尤子玉在一节竹子上移指推刀。从他紧抿的嘴唇中、紧绷的手臂上,都能感受到力聚笔端的非凡功力;有的是展示制作流程的连续图片,如《花影何处笑春风》一文中,“下条”“梳线”“滚绒”“打尖”“传花”等场景,在图片中逐一呈现,令读者对扬州手艺不仅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书中更多的图片是美轮美奂的手工艺成品,如《半世笔缘》一文中,一图是悬挂着的“笔”林,一图是竹笋似的朵朵笔毫,令人震撼。又如《嘉木心香》一文中的木雕作品《春溪幽谷图》,峻岭幽谷、山泉叮咚跃然图上,令人叹为观止。

  精致的装帧、精美的图片,让《念物记——扬州手艺人》成了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讲述技艺,展示多彩画

  我对扬州的认识来自诗句,比如“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但这些了解仅限于表象。而今赏读《念物记——扬州手艺人》,我才真正地走近了这座历史文化名城。 

  梅静老师从扬州2500年历史留存的瑰宝中,历时4年,遍访街头巷陌,筛选出23个富有典型意义的手艺项目,每篇详尽描述一项传统手艺,生动介绍一位或几位传承人。如封面所言“记录扬州手艺的前世今生,走近手艺人的劳作日常,探寻造物文化的魅力之源”,揭示出书名的由来及主要内容。

  全书分成五辑,在《唤醒古书一缕香》中选取了雕版、毛笔等文化项目,可以追溯到古代四大发明中的印刷术,彰显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在《红妆如你》中选取玉雕、古琴等修身养性的项目,让人感受到精神家园的文化符号;在《庭院深深觅桃源》中选取园林、盆景等建筑文化,描浓了江南园林的诗情画意;在《一剪梅香》中选取刺绣、绒花等扬州习俗,感受着艺术之花点缀缤纷的生活;在《扇里听风》中选取折扇、花灯等生活装饰品,写出了扬州人善于创造美的生活方式。数十项技艺荟萃在一起,形成扬州文化的斑斓画卷。

  在品读中,我常常游离于书中描绘的画面,勾连起久远的回忆。《红妆如你》一文写的是扬州剔红漆艺,文中这样描写大漆:“大漆的母体,是一种名叫漆树的高大乔木,生长在中国湿润的中南部地区。每年4月至8月间,割开它的树皮,从韧皮部就会流出黏性乳液。”读到此处,我倏然想到去云南旅游,赴橡胶园观看割胶的情景,确如作者所言,“漆液割下流入桶内之后,一张油纸会像被子一样覆在它的身上,将它与空气分离。从此,它便静静沉睡,等待新主人的唤醒。”漆液仿佛是个小精灵,在人们的细心呵护下,化作神奇的美的使者。

  再如《足下密密缝》,写一个没有名头的手工布鞋匠的做鞋过程,“他将鞋帮仔细地对准鞋底,用锥子深深地穿透鞋帮和鞋底,再用锥钩用力拉过棉线,将帮与底缝合。他每拉一次线,手指就被勒下一道深深的凹痕,两寸长的距离,他几乎缝了十分钟。”这段动作描写,让我想起小时候姥姥为我做鞋时,把锥尖在头上抹一抹,然后用力穿透鞋帮鞋底。两个场景重叠在一起,手工技艺照亮了时光的隧道,温暖了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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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画高手,倾注满腔爱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梅静老师饱含真情,写出了手艺人的日常工作和喜怒哀乐,揭示出他们的信仰密码、技术沿袭与变革创新。

  这些扬州手艺人中,有蜚声海内外的大家,也有默默无闻的“草根”;有耄耋之年的老师傅,也有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他们有共同的操守,择一事而终一生。“根,不能在我们手上断了”,是他们的担当与担忧。他们又各具风采,古琴斫制大师马维衡心沉气定,安静地弹奏生活的悠扬乐曲。扬州盆景大师林凤书把传统技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后来人,可谓德艺双馨。金银细工国家级传承人方学斌,作品闪耀光华,生活中却奉行极简主义。

  人是生活的主人,是社会现实的主人,抓住了人,也就抓住了生活,抓住了社会现实中的特质。“念物”看似在写物,但物背后的手艺人借助于“物”而熠熠生辉,成为老黑格尔所说的“这一个”。《伫一曲,水墨青春》中的装裱师小姚,“弓着腰,眼睛凑近画作,然后伸出一个指尖,在纸背轻轻摩擦。随着指尖的细微移动,有丝屑样的东西不断滑落下来。在我‘观察’的两个多钟头里,小姚始终重复着这一个动作,而到我离开时,他只揭完了五厘米见方的一小块画作。”梅静老师仔细地观察,准确地表达,彰显手艺人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再如《“铁匠”的对话》一文描写铁匠张广龙,“一米八的个头,黝黑的脸庞,一件灰扑扑的大褂,往人跟前一站,活脱一根铁柱子。尤其是瞅人时的那双眼睛,比常人足足大去一圈。”读这几句话,一个与众不同的手艺人,仿佛就站在眼前。再听他说的话:“我这辈子,是和这些老物件拴在一起了,它们活,我就活。”这就是艺术界“戏比天大”的另一种诠释,从中可窥见他“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执着精神。

  希腊神话中,皮格马利翁精心制作的雕像姑娘,在他长期的热望中获得了生命。《念物记——扬州手艺人》中的主人公们独饮寂寞,坚守初心,与技艺、与作品对话。在他们长久的爱抚中,手中的作品有了灵魂,有了生命。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形。我们到一个村庄去做非遗调查,99岁的二鞑子摔跤(民间花会)传承人聂老,听说我们的来意,立即精神抖擞地表演起来,其状态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而在我们做完调查后的第二天,他就与世长辞。村里人说,他把积攒一辈子的技艺告诉我们,留给世人,才放心地去了。

  “脚下沾有多少泥土,心中就沉淀多少真情。”梅静老师在后记中讲述了她挖掘传统文化的艰辛,“最难的是实地走访的漫长过程。有时一件作品需要多道工序、经年累月才能完成,我就从春到秋,甚至跨年度跟踪采访。有的传统手艺地处偏远,我就自己骑车前往。只有靠得够近,才能真切感受到手艺的温度与魅力。”情到深处自然浓。曾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的冯骥才先生,看到了梅静老师的书稿,写出感慨:“一生一念,一物一心。《念物记——扬州手艺人》以温暖而细腻的笔触,写出了手艺中所蕴藏的精神和情感,为传统文化的传承提供了颇有价值的文本。”

  《念物记——扬州手艺人》,一本厚重之书,一本耐品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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