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能识毛泽东?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在现代革命史上多少专家、学者在研究了毛泽东的整个生平、斗争史料后写出了大量文章,但谁敢说真正认识了毛泽东?大概没有一个人敢叫这个真!那么我为什么用这个标题?这还要从二访毛华初谈起。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在青岛参加中央党史专题研讨工作会,会上提到松江省委迁驻延寿,我想到毛华初老人,决定再去一次湖南,关于松江省委迁驻延寿县,毛老作为当事人或许能说个明白。我仍然在马王堆疗养院见到了毛华初,几年之后我看到毛老除了脸上多了几条皱纹外,依然还是那么热情、健谈。
  在我想问的谈完之后,老人竟问起我说:“上次韶山回来有什么感受?”我一下想起1986年我曾和其它二人拜访过毛老,他给我们写了信让我们去韶山看看,但因故未成行,而我们也没有告诉毛老。我只好如实的告诉老人。毛老想了一下,说:“这次去吧,不到韶山,不能理解毛泽东!”这就是上面标题的来历:理解毛泽东!老人当即用“湖南省教委”信笺给韶山宾馆肖经理写个便条,催我坐火车去韶山。
  韶山我去了,见了肖经理,除了吃、住,还派了个小伙子给我当向导,然而我在那里仅呆了一天,就返回了长沙。
  经过十年文革可以说我对毛主席已是顶礼膜拜,到了韶山亲临那个气场,我整个身心都置身与一种特殊的境界,近乎飘飘然,然而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愫。也许有规定,或许肖经理有什么嘱托,那个小伙子尽心尽力地为我在韶山冲指指点点,告诉我这什么,那是什么,及有关的典故、或故事、轶事,等等,就这些,我已心旷神怡,也觉得此生灵魂深处也拂进了毛家祖居之地的灵气。
  先说滴水洞。毛主席给江青的信中提到的“西方的一个山洞”即为滴水洞,多年来一直是神秘于世人的“绝密禁区”,一般人是无法靠近的。但实际那里没有洞,是藏在一个山冲里看去极为普通的一片房屋,一公里外有个大门,有哨兵把守,大概是左墙上有一首诗:
  一沟流水一拳山
  虎踞龙盘在此间
  灵秀聚钟人莫识
  石桥如几重点关
  那时小伙子让我向右看,我看到了古色的楼台,红墙绿顶,我还听到水声,小伙说:那是水库,1959年毛主席回家就在那里游泳。我们没往里走,但远远地看到了毛体“滴水洞”三个字。小伙说:这不是毛主席写的,是拼的。
  进“滴水洞”有一条公路,往远看那里有一片青砖绿瓦平房,小伙告诉我那就是“滴水洞”一号别墅,文革前毛主席就在那里住了11天;他还说,房后却有一个“洞”,是人修的,能防弹、防毒、防化、防御冲击波……
  后来,我查到资料:毛主席1966年6月17日,从杭州乘专列到湖南,18日住进“滴水洞”一号别墅。资料说,毛主席在这里11天没出洞,不见客,不游泳,除了看文件,再就是把《资治通鉴》读了三遍。到了6月28日,毛主席出现在武汉,7月8日,毛主席给江青写了信(这又一个11天),文化大革命在全国展开,而江青则成了文化大革命的旗手!
  还说那次韶山之行。我的向导给我讲了毛家的往事:他说韶山冲是毛主席一家的祖居之地,毛主席的祖辈还请了阴阳先生用了11天时间(我惊奇又一个11天!)选了百年后的阴宅,位置就在附近的虎歇坪,毛主席的爷爷毛翼臣和哥哥毛德臣二人都想在这里安息,最后哥俩商定:谁先死谁就先葬在这里,结果是毛主席的爷爷毛翼臣早于哥哥离世,但没有下葬,而是暂厝于虎歇坪,谁想8年后棺椁如初,于是这里成了毛家的祖坟。小伙子告诉我:当年湖南军阀何健曾想毁坏毛家祖坟,韶山人们把毛家的墓碑藏了起来,几十年之后的1987年才又重新竖起。我提出去看看,小伙子摇摇头,我没再深求,但他把碑文告诉我,并在地上画个图,碑文是这样写的:       
  显考毛公翼臣老大人之墓
  孝男贻昌,

      孙泽东、泽民、泽琳立
  ※贻昌,毛父毛顺生;泽琳,毛泽覃。
  天下碑文知多少!晚生为显考立碑者,岂有两代后人联名刻于碑上?我所见的碑文没有这样写的,也许只有毛主席才创这样天下之异!
  到了晚上,小伙陪我吃了晚饭,我觉得我不能在这个地方逗留了,提出回长沙,好在还有火车,只是肖经理到市里去了,我让小伙子向肖经理致谢,去了韶山车站。小伙子一路送我,这时天还没黑,我看见在韶山广场上有一尊毛主席塑像,塑像周围摆着花篮、供品,还有人在那里磕头、或点香膜拜。我望着毛主席像,身不由己地跪下来,随着前边一个老太太在磕头,老太太磕几个我也磕几个,她起来了我还在跪着,她拉我一把,我看她哭了,但她且说:你怎么也哭了?我才发觉我也在流泪。我这种行为举动,那个小伙子看在眼里,没说话,默默地等着我,可能他知道我回长沙,拉起我说上车站吧。上车前,小伙子和我说:毛主席像前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烧香膜拜,节假日几乎是人山人海,我理解你……他看看我,又说:不少人到韶山都这样……后来,我一下觉得我在毛主席像前是什么形象,小伙子才这么和我说。我不知小伙怎么想,在毛主席像前出现的抱愧没人惊讶,我至今都没法解释,倒感谢那个小伙子也没再问。
  回到长沙,在准备回程前,又和毛老做了一次交谈,这一天,毛老的夫人韩谨珩也在场,我们谈到了她的姑姑韩幽桐,她提出让我搜集一下韩幽桐在松江省委迁驻延寿前后的有关资料。而毛老的谈话仍是“理解毛泽东”这个题目上。
  我不知毛老当时怎么想,也不知他叫我去韶山的目的,我的来去匆匆也许他有很多话不能和我说,令他大失所望。而然也许在他看来“理解毛泽东”这个题目,我是不能,或许是不敢真正、准确地交出答卷。
  湖南回来之后,我想了很长时间,翻遍了我手头资料,看了我能看到的评价毛主席一生的传记、纪实文章,似乎想理解毛老让我去韶山的良苦用心。然而,越看、越想,越无法知其所以然!
  1959年毛主席在阔别家乡32年回到了韶山,那次即住在滴水洞,但只住了三天,他就走亲访友、抚慰遗孤、视察学校、水中畅游,并留下《到韶山》这首千古名诗。七年后毛主席再住滴水洞,却没离开洞口外出过,原来是在认真地读《资治通鉴》,而且读了三遍!查了一下《辞海》,《资治通鉴》为北宋司马光所撰,全书294卷,录有1362年的史实,意为封建统治者从历代治乱兴亡中取得借鉴。联系当时的形势,毛主席居然在又一个11天之后给江青写了那封信,其人从此成了文化大革命的旗手!而这个旗手和毛主席已分居多年!毛华初老人让我去韶山是否从中给我暗示什么呢?
  再说江青,这个三流演员在1966年之后,在中国这个大舞台上实在是做了淋漓尽致的表演,造成的结果是多少人死于无辜!多少人家破人亡!难道毛主席没想到这个后果?还是有意的让江青跳出来自绝与人类而成为狗屎堆?!
  毛老在和我的谈话中还多次提到华国锋,这位1949年山西交城武工队政委,随大军南下到湖南有幸在湘潭的首任县委书记,从河南回到家乡的毛老出任县委副书记,二人共事多年,(华国锋任湘潭地委副书记),他在谈话里溢美之词多与后来历史的评价,我想,这也难怪,1959年毛主席回湖南湘潭一直是华国锋陪同,后来又一步一步上到党和国家的峰顶,毛老感情的表露我们当然可以理解。
  我和毛老谈话中,我还冒然提到前面出现的几个“11”,当时我发现毛老沉思了好几分钟,然后缓缓的说“谁能理解呢?”他告诉我用11天看坟地也许是天地造化日后必出毛泽东这样的伟人,11天闭门谢客是在思考国家大事,11天看《资治通鉴》也许是在寻求治国良策,11天给江青写信,11天后发出,只能理解为毛主席处事慎之又慎。谈到这里,他又沉默了几分钟,突然,毛老右手重重挥了一下:“个人理解,无用之谈!”是啊,对毛泽东的理解谁又不是个人理解?
  对于韩瑾珩老人提出的韩幽桐有关史料,我也认真地查过,但因手头资料有限,查到的东西不多:日本投降以后韩幽桐由重庆到东北,现在沈阳办报,后到松江省任教育厅长,1946年曾派省管中学学生组成工作队到延寿参加创建北满根据地当中的土改斗争。
  ………
  我又想两次见到毛华初老人,他的音容笑貌我仍然至今历历在目,但,他让我理解毛泽东这份答卷我却无法令老人满意。多年之后写出的回忆,老人也许无法看到,我只有在这里记上祈祝:愿老人原谅我的无知,但我记住了邓小平说过的:中国没有毛泽东,也许中国人还在为人们的翻身解放斗争着……


  *毛华初:1921年3月10日(农历二月初二)生于狱中,烈士遗孤,由毛主席弟弟毛泽民夫人抚养成人,1937年到延安,1945年到东北,在延寿曾任土改工作队长、乡党委书记、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部长、县委副书记等职,后随军南下。已入毛氏族系,远字辈,族名毛远怀,字式谷,卒于2015年3月7日,葬于韶山冲毛宅附近象鼻山。为毛氏故居居住离世最后一位亲人。毛老1987年定位正厅级,2009年追为副部级。

  *夫人韩瑾珩,黑龙江省宁安人,回族,是中国着名法学家、教育家、妇女运动杰出领导人韩幽桐的侄女。
  *长子,毛世林,中国毛体书法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