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热切于朝霞夕彩,喜欢那片充满遐想的天空。到了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对朝夕又别有情怀。

  光影转换,我在逼近一种无法转圜的尽头里企及,序幕拉开,母亲牵着孩提时代的我姗姗而来。

  孩子时候哪知道什么欲望,只知道有母亲的陪伴就好。我无论从哪跑回家,进门第一眼就是环视,见一个人少了便问:“妈呢?”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的母亲就是家,母亲在哪儿,一份爱恋就流向哪。母亲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春雨沙沙,天渐渐的朗润起来,山青了、柳绿了、泥土松软了。母亲忙完了屋里活儿又忙大田的活儿,田野春播刚结束,园子里的活又压手了。“一亩园十亩田” 母亲的手里总有干不完的活。

  从早到晚母亲屋里屋外的忙。我是母亲的跟屁虫。

  母亲翻园子、整地、起垄、种各式各样的蔬菜。我在一旁拨拨蚯蚓、逗逗甲虫、见到母亲手里的农具刚闲下来我就东一锄西一铲地凑热闹。母亲偶尔会喝斥我的作怪,但更多的时候是教我如何种菜。垄宽、株距、洒水、播种、踩地隔……母亲的循序渐进让我受益,在以后的日常生活中不至于诸多琐事让我摸不着头脑。

  蔬菜种完了。母亲总要留出一小块空地种花。花的品种很多:鸡冠花、美人蕉、百日菊、紫茉莉、大丽花、芨芨草……我特喜欢芨芨草,对于我,它有用武之地。

  六月时节,园子里一片葱郁。第一朵花开了,金灿灿的象一个喇叭,那是南瓜花。娇嫩的五片花瓣连在一起伞口向外张着,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我不做理会,因为说破天我也不爱吃南瓜。我爱黄瓜花,细碎的小花躲在瓜藤下,同样的金灿灿却小小的不张扬。顶花带刺的小瓜象翠宝,嚼在嘴里的声音都好听,更别说吊人肝脾的味道。

  生活中令人欢喜的事有很多。但母亲用芨芨草花为我们姐妹包红指甲是最令人高兴的事。

  盛夏,园子里的花都开了。蜜蜂唱着颂词,蝴蝶在前面引路,我们奔向花丛。芨芨草长得枝繁叶茂,串串花朵象蝴蝶一样附着在花茎上,红的似火粉的似霞……为了包指甲,我们都毫不怜惜的将花朵与枝丫剥离。之后,我们姐妹三人兴奋地到山野上去寻苘麻的叶子。

  一场好戏就这样上演了。

  母亲找出了车衣服的线,把桃核大小的明矾碾成粉末,再把备好的芨芨草的花瓣和明矾的粉末搅在一起,装进一个容器里。母亲用硬木不停地捣,捣得愈碎、磨得愈细、花浆愈浓。捣好后,我们姐妹伸着小手期待中。母亲用苘麻叶铺在手指下,把捣好的花瓣轻放在指甲上,母亲谨慎小心地整理、包裹、将指甲处留一小段,再用线一圈一圈地将苘麻捆扎好。

  染指甲的场景总是在晚饭后,对孩子来说非常有趣而新奇。我们变得比平时安静了许多,早早睡下,翻身都要小心。月光中如梦如幻,不知身在何处?飘飘欲仙!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好奇指甲,拆去包裹,水润粉红的指甲就染成了。小孩子气,炫耀是必然的!

  母亲种植着爱,我们收获着爱。怀着童年的美好眷恋我们长大了……组建了自己的另一个家。

  “勤劳”在现在人的人生词典里以不再是“褒义”。我从小就不躲避劳动,估计这有一部分是天性。我就这样过上了自己的农家日子。

  夫家的每一张脸孔都和蔼可亲,公婆视我如己出。公公过世早,至今我仍保有对他的深切记忆,一个值得尊敬爱戴的人。对于婆婆,我们之间有着“忘年交”。她为人正直、善良,为了把一个破落的家变得更好更强,她献出了半个世纪的忠诚与挚爱。一生倾其所有的付出,一辈子辛辛苦苦地操劳、操劳……

  婆婆有两个嗜好:爱劳动、爱花!劳动之余她以花修身养性。房间里、院子里、园子里、每一个寂寞的角落里都被她栽种了花。日常生活里用节衣缩食的钱也要买几盆自己喜爱的花。

  源于自己也源于两位母亲的熏陶,我爱花,觉得在养花的过程中举手投足间心会慢慢地静下来,招招式式和花亲近就如同梳理着母亲如丝般的滑发,抚触着她那温暖而苍老的手,让我心生舒适、妥帖。这或许就是花儿的韵味啊!

  我的两位母亲,最基层的劳苦大众,她们的精神魅力却是我生命中持久的爱的源泉和人生方向的引领!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四十几载春秋,生命中总有太多宝贵的东西成为了记忆中的珍爱和忆念。母爱如花,绽放在我的生命里,花愈开愈浓,根愈扎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