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桥的“风骨”

  “东坡雪堂”“苏堤春晓”“苏堤玩月”,这些诗意的景点,镌刻着苏轼的印记,从历史的深处款款走来。“倚仗听江声”,感慨“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黄州;“欲把西湖比西子”,希望“馀生寄叶舟”的杭州;“日啖荔枝三百颗”,觉得“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惠州……大才子苏轼的足迹,总在书写着美丽的诗行,或行云流水,或惊涛骇浪。

  我们的大吉安,也曾留下这样的美丽。北宋绍圣元年(1094)八月,苏轼被贬惠州,途经吉州。一日清晨,他漫步后河,站在小石桥上,见后河清水如带、荷叶亭亭,风景如画,顿时诗兴大发,轻轻吟诵道:“巍巍城郭阔,庐陵半苏州”。于是,他所站立的桥叫“半苏桥”,而通往小桥的巷子被称为“半苏巷”。人们说,东坡不负黄州,黄州亦不负东坡。东坡之号源于黄州,黄州的出名,也仰仗了东坡。吉安的后河,也当属此类。伫立桥上,有风从北宋吹来,携着宋词的雅致。

  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的文天祥,可谓是吉安的骄傲。南宋理宗宝佑四年(1256),文天祥高中状元,吉安人欢欣鼓舞,在原庐陵县学旁修建了一座“状元桥”,以激励后学。从此,凡考中状元者,回吉安都要经此桥前往县学孔圣殿谒拜孔子,并接受吉安官民的隆重欢迎。几经风雨,状元桥经过围墙的堆砌和粉刷,已完全被“埋没”。如今,在后河上又架起了一座新桥,并命名为“状元桥”,同时旁边还建有文天祥雕塑。伫立桥畔,有风从南宋吹来,带着正气浩然。

  古后河的最后一段,在永叔路和阳明东路的连接处,习溪桥长虹卧波。据史料记载,习溪桥原名槠木桥,为庐陵县令吴励修建,相传为习溪公重修,故名“习溪桥”。元世祖至元十九年(1282)春夏之交,洪水暴涨,县太爷张榜募修。元朝至正二年(1342),永新籍商贾汤信叔行至此,见此情形,即慷慨解囊,修缮此桥,仍叫“习溪桥”。之后,习溪桥历经屡次重修,均赖汤信叔的后裔之功。伫立桥头,有风从元代吹来,长着一副“忠义”的骨骼。

  三座桥的“风骨”,在历史的长河里,度己亦度人。


  条河的“沧桑”

  禾河,挹武功之苍翠,携禾山之灵秀,经莲花、永新、安福、吉安等县,流入吉州区禾埠乡,再经神冈山,汇入赣江。

  而古后河,原为禾河入赣江的故道。那时,禾河奔腾,后河汤汤。后来,禾河改道,留下的古河床,接纳雨水,又加上修筑禾埠大堤和习溪桥水闸,遂成内湖河。

  古后河缘何而名,不得而知。也许,在古人看来,南街是庐陵城的门面,街前的赣江,浩浩汤汤,上溯石城,下达鄱阳,有通商之利。而街后的小河,小桥流水,佳木成荫,风光旖旎,有“后花园”之雅。在这里,后河与赣江的相遇,宛如“小家碧玉”与“阳刚壮汉”的牵手,终于铸就了“江南望郡”“文章节义之邦”的千年荣光。

  刘辰翁在《习溪桥纪事》中写道:“为官药肆,为旗亭,歌钟列妓,长街灯火,饮者争席,定场设贾,呵道而后能过。”文中再现了当时习溪桥一带市场繁荣的场景,而“习溪”就是今天的后河。

  沿着古后河,寻找时光的切口,打开它的过往,所见的,不仅仅是鲜衣怒马,也有难以言说的沧桑。

  曾几何时,昔日的“半苏桥”、“半苏巷”,风光早已不再。河道淤堵,水流不畅,垃圾成堆,腐臭四溢,是名副其实的“龙须沟”。沿河居民,苦不堪言。

  后来,虽经多次清淤疏浚、垒砌河岸、修筑闸门,但由于资金有限,只能零打碎敲,故收效不大。随着居民生活污水、农田排水以及工业废水的大量涌入,古后河仿佛一位怨妇,笑容难展。

  一条河的“沧桑”,有罡风吹过,黄沙蔽日,遍地狼藉,几声叹息。


  一座城的“蝶变”

  古后河穿城而过,风生水起,蛟龙生焉。

  从前,这里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孔家湾。零星的村落,众多的河汊,密布的塘坑。亦耕亦渔,亦农亦商,那是村民的日常。

  东晋咸康八年(342),太守孔伦从石阳迁城于此。由于旧城较小,难以容纳急剧扩张的城市和人口。于是,隋开皇十年(590),庐陵郡治所迁至城西的赵公塘,继又在唐永淳元年(682)迁至城北的北门街。至此,庐陵郡治所,三易其址,终成规模。

  东晋以前,这里经济落后,人烟稀少,是蛮荒之地。隋唐以来,北方的世家大族,为了避难而溯赣江而上,最后定居于此。到了宋明两朝,吉安城的发展,渐入佳境,逐渐形成了灿烂的庐陵文化。南宋时,徐霞客在《江右日记》中写到:“出南门,见有大街濒江,直西属神冈山。十里阛阓,不减金阊也。”“圜阓”就是街市,“金阊”是指苏州的“金门”和“阊门”,意思是说,江边的十里长街,可与苏州媲美。而东坡先生只说“此地风光半苏州”,足见明时的吉安已经远超北宋。

  到了清朝和民国,由于赣江水运衰落,再加上战乱频发等原因,吉安城开始走下坡路了,甚至坠入了谷底。钱钟书在《围城》中描述,抗战时期,沦陷区许多难民流落于此,他们在河东搭棚居住,形成了一条“难民街”(即“河东街”)。有些难民,迫于生计,干起了载客渡河的营生。

  古后河,在时光里洗去忧伤,它脱胎换骨,化茧成蝶,凤凰涅槃。建设泵站,引水排涝,水体置换,一条绿廊如飘逸的丝带,舞动在人们灿烂的笑容里。

  古后河,如一位母亲,携着吉安迈进了新世纪。高楼拔地而起,大桥飞架东西,公园繁花似锦,行人摩肩接踵,车马川流不息——这就是今日的吉安!

  一座城的“蝶变”,有春风拂过后河,宛如一池荷花,流动着生命的翠绿,放射着灼灼的光芒,闪耀着富贵的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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