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太行山深处邯郸属下的武安市采风,一路上但见高山峻岭间一汪碧水像蓝宝石镶嵌在峡谷之中,晨曦中瓦蓝瓦蓝的水面让人惊羡。当地朋友告知这就是武安市王口乡的一个水库,现在人们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京娘湖。


  京娘湖里的凄美传说

  京娘湖命名的背景就是“赵匡胤千里送京娘”的故事,流传千古后人们就一直这样认为,这一汪让人神往的、忧伤的、心疼的哀愁就诞生在这里。于是一个美丽的、幽怨的、孤独的身影常常萦绕在人们眼前、梦里和心头。

  这个故事来自明代冯梦龙《警世通言》,不过那个版本中的京娘最后是自缢而亡。善良的人们希望这样美丽的姑娘有个更为写意的死亡,于是才有了京娘湖的那一汪忧伤,或许这是一个杜撰。1588922484348514.jpg

  于是最近忍不住约朋友牵了春末的手,细雨蒙蒙中一起到那大山中去看望那一汪秋水,并在那秋水中感受那一团悱恻缠绵的哀愁。

  九曲十八弯的路像一条从山腰里抽出来的丝带,不知山有多深,丝带有多长。终于看到一块挺起来的巨石上模糊晃动着三个字“京娘湖”。京娘湖离武安市区其实只有几十公里的路程。过武安不久我们就站在了京娘湖边。

  先去乘船游湖。文人们说湖水像京娘的眼眸,虽然清瘦但依然明亮;虽然迷离,但依然纯净;本以为无论怎样都该有浓浓的幽怨的,但是看起来它呈现更多的是一份安然和沉静。

  风雨中游湖让人们冷的透心凉,不过很快抵达岸边。崖岸边很多地方写着“禁止钓鱼”、“禁止游泳”的字样。我偷偷捡一颗石子丢下湖去,想测测它的水深,谁知只溅起一个淡淡的涟漪,就像一场春梦,在心里悄悄说了一句:我来了,京娘!

  想起了冯梦龙讲的故事。京娘也姓赵,山西永济解州人氏,年方十七,随父去曲阳烧香还愿遭劫,幸遇赵匡胤拔刀相救,千里送其回家。一路上赵匡胤对京娘百般体贴。途径武安门道川,京娘晨起,临渊梳妆,向赵匡胤诉说爱慕之情。

  匡胤此时正踌躇满志,必欲征战天下,婉言回绝京娘。是时,一轮朝阳喷薄欲出,赵匡胤作《咏日》题于壁:“欲出未出光辣挞,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残星赶却霞”。1588922519605887.jpg

  京娘与匡胤言情的地方就是今天脚下的这个“京娘湖”。有人指着远山说:“看到断崖没有,说明这里原来都是海!”我心里一惊,仔细看去,没错,那红赭色的断崖上的裸露的赤红分明是大海留下的痕迹!

  那么这一汪湖水该是京娘遗留下的一滴泪水!周围的群山曾经躺在海的怀里,当有一天海水无奈而又悲伤的退去时,留下了这滴泪,现在这滴泪又被群山万分珍惜的拥在怀中!

  多么撩人情怀的故事!尽管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杜撰,还是忍不住问了问本地人哪里是京娘跳湖的地方。人家一指远处山头的一个小亭说:“那里就是啊,叫贞义岛。”那里能看到京娘高大的塑像还有庙宇。

  传说赵匡胤得了天下后,闻知京娘为其自杀,封其为“贞义夫人”。这里的“贞义”显然是对封建礼制的鼓吹,而“夫人”这个称呼,更是对京娘清白之身的一种亵渎!

  我们下了游船,又攀爬500级台阶去坐电瓶车,下了电瓶车又爬山乘缆车去白云寺巅峰,一路呼吸带喘,累个贼死,还没看到玻璃栈道和小火车。当年被赵匡胤千里送的京娘走的是不是这条路?从武安西行穿越太行山到今天山西运城关羽老家的解州,直线距离不见得多远,但要翻越高耸云天的太行山就不那么容易了,那时的路比现在要坎坷得多,可以想象被赵匡胤从歹人手中救出的京娘骑在马背上,跟着威猛将军翻山越岭就像走在幸福的云端一样。她会不会不时偷眼打量牵着马的赵大郎,憧憬着甜滋滋的梦想。

  那时这片湖水丰盈得很,她可能借口喝水或者要洗洗凌乱的长发,含情脉脉走到湖旁。她的心似小鹿一样乱撞,湖水中倒映着她娇媚的模样。湖水那么清凉,她的心却有些发慌。心底轻轻叫着郎君,盼望他能坐在她的身旁,一起看那欲落的夕阳、初升的月亮。


  京娘之死的两个版本

  赵匡胤千里送京娘回到家后,京娘家人为感谢他要将京娘许配他为妻。然而赵曰:“路见不平相助是为义,千里护送回乡是为情,情义乃人之道德,施恩图报非君子所为。”

  其实赵对京娘也有爱慕之心,但此时他正处人生低谷,在京城开封因打抱不平,大闹御花园,触怒了官府,要拿他问罪,只得亡命天涯。他怕连累京娘,故说,日后若有缘终有相聚时。京娘道:“恩兄高见,妾今生不能补报大德,死当衔环结草。”赵亦告别。

  之后不久京娘因受到兄嫂猜疑,说孤男寡女,千里同程岂无瓜葛?京娘听后写下七言绝句题于壁上:“天付红颜不遇时,受人凌辱被人欺。今宵一死酬公子,彼此清名天地知”,随即悬梁自尽。赵匡胤得天下后派人寻访京娘,得知此经过感叹良久,并追封京娘为“贞义夫人”。此段经历被传为佳话,

  另一传说是,京娘表白后,然而等待她的只有失望。因为不为之所动的赵匡胤此时也在憧憬着自己的梦想——天下一匡!大丈夫有宏愿,岂能卿卿我我。他断然拒绝了京娘以身相许的愿望,全然不顾她的心如何受伤。

  被千里送回到家中的京娘,看着绝尘而去的赵匡胤的背影,面对亲人对自己清白的怀疑,邻里的热嘲冷讽,顿觉心灰意冷。于是想到了跳湖自杀!

  是啊,有人苦心经营愿做江山的主人,不惜放弃爱;有人不爱江山爱美人,追寻一种纯粹的爱情。究竟谁好?1588922567111749.jpg

  我想着当年的京娘也应该是从这里爬上山顶的,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裳,也把她的身体和心灵划伤!她索性除去身体和心灵的束缚,赤裸着她美丽的胴体,惊魂一跳,也赤裸着她无奈的绝望!

  应该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不过那时的湖水丰盈透亮,在秋风里清冷的山上,站着清瘦孤独的京娘!

  我遐想即使赵匡胤真的把她招进后宫又怎样?成为三千粉黛之一?才情殊绝的花蕊夫人会比不过一个平凡的柴禾妞京娘?即便是在尔虞我诈中获胜,百般受宠,那她还是不是那个纯洁的京娘?还会不会值得我们投去哪怕是一点尊重的目光?

  不管怎样,那夜京娘跳进了湖中,她的赵郎还安坐在龙椅上,这一坐就是十六年。京娘死了,宋太祖也死了,有人还活着,这就是现实,一个真实的悲剧。

  黄袍加身的赵匡胤或许记不起对他一往情深的京娘,但是宫廷政变声中的赵匡胤好吗?晚年大宋王朝的宋太祖丢了江山丢了美人也丢性命的他,有没有对那千里外的京娘怀一个深深的念想?有没有歉疚自己曾辜负了那一往情深的村姑?


  皇权与真爱悖论的悲剧

  古往今来,生命与名声,皇权与真爱孰重?真挚的爱情和森严的礼制孰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夜美丽村姑京娘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并不在意千年后给人们制造了多少情感的惆怅和凄美。1588922605784684.jpg  

       我向山顶四周眺望,目之所及,全是浓雾。青山把雾岚全部收进他的臂弯里,抱得紧紧的。回头望望,另一面的山已不再是山,山也是雾,像把千丈烟幕凝缩起来,稠密得化不开。让人感到雾有多厚,山就有多高。苍苍莽莽,不着边际。如此重的雾,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样看来,诗句写得多么逼真啊!下山路上,我一仰面,便看见一条青色的瀑布从半山挂下来,颇具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浩荡气势。与瀑布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真是第一次,准确地说,我们就站在瀑布的洗礼之中。我仔细聆听瀑布的歌声,“哗哗啦啦”,直淌到我心里那块久旱的浅潭。

  一时间,觉得这是一种境界。那轻轻依附着山的磐石小心地在蒙蒙的雾里晃荡着,突兀,嶙峋,清瘦,看多了会误以为大青石从陡峻的坡上滑下来,毫无羁绊地滚动着,忽上忽下地跌宕着,也许能急出你一身冷汗。

  惊鸿一瞥动湖心,杨柳倾斜水波银。愿博红颜三分笑,不爱江山爱美人。京娘湖,一次邂逅,你让我长久留驻心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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