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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到来,总是引发人们无限的遐想和美好的回味,诱人的香椿芽儿,成了我一生永恒的记忆。

记得1981年那个香椿飘香的季节,我在莱阳南部的东蒲村老家,正在卖力帮着同学家上梁当小工,忽然有人捎来口信说,让我准备一下,明天到莱阳上班报到。

原来,是在莱阳工作的父亲托人捎来的口信。

马上要脱离农村,进城当工人,这下子可乐坏了我和母亲。

母亲说,明天你走,家里没有什么好带的,正好当下香椿芽下来了,给我带点盐香椿芽。说罢,母亲赶忙爬上院子墙头,挥舞着镰刀割着香椿头,那动作干净利落,三下五除二,香椿头噼噼啪啪落下来。我和妹妹忙不迭在地下捡落下来的香椿头。

然后,母亲又急三火四地把割下来的香椿芽,放在一个大搪瓷盆里,再将手伸到盐罐子里抓了几把豆子大、杂质浑浊的黄盐粒,揉在刚洗好的香椿芽里。瞬间,香椿芽受到刺激,像霜打的茄子,立刻蔫了。

母亲把揉好的香椿芽放在一个灰白色的铅饭盒里,说等靠草鸡了就拿出了尝鲜解馋。

第二天早晨,我骑着大金鹿自行车,踏上新征程,一路上不停地哼着八十年代流行歌曲《希望在田野上》。五十多公里的路程,不知不觉到达城里。一路上香椿芽不知疲倦地散发氲氤,串出浓郁的香味,一路芬芳。

单位里的食堂就头的确单一,早餐一般都是固定的“老三样”:豆乳腐,疙瘩头,盐白菜根。

我呢?馋了,就打开饭盒,挑出几根香椿芽嚼嚼解解馋。

尽管香椿芽放盐太多,齁齁的,但丝毫不影响我的食欲。我知道,母亲怕盐少了容易腐烂,香椿芽不好存放,故意这么做的。

每当吃到香椿芽,我心里涌起了满满的乡愁,弥漫的尽是香椿芽的芳香。

记得小的时候,老家的南菜园还有一棵又粗又高的香椿树。大约有十几公分粗,三、四米高。我是住在姥娘门,据说是姥爷当年亲手种下的。每年春风吹来的时候,香椿开始发芽,越长越多,香椿芽飘香满院。家里吃不了,母亲就让我当“外交大臣”,端着刚下树的香椿芽,挨家跑,给邻居们送去尝鲜。

随着我渐渐长大,也就开始走近那棵香椿树,开始了对香椿树的亲密接触。从起初的掐低处的香椿芽吃,到后来掐着高处的香椿芽吃,再后来我显山露水,爬到墙顶上帮着大人们掐香椿芽。

“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如木质”。母亲说,谷雨前香椿芽老根也嫩。谷雨后的香椿芽芽嫩也老。谷雨过后,椿芽虽然还在萌发,但是日渐木质化,香气也淡了。所以,一年之中吃香椿芽的好时机是稍纵即逝的。

每年香椿芽采摘时节,也是家里老母鸡开腚奉献的时候,这时,有了鸡蛋,母亲就开始做香椿炒鸡蛋。

其实,工序很简单,先把香椿芽逐一洗净,放进开水锅里焯一下捞起,冷水冲洗一下,不焯的话,香椿芽有点发苦,然后细细切碎放进碗里。接着打上三五个鸡蛋,加盐,与碗里的香椿末拌匀。等到锅里的花生油热了,把碗里黏稠的香椿蛋糊转着圈倒进去,用锅铲摊成薄饼状,然后轻轻翻动几次,直到两面都煎黄了马上起锅。这时,菜油的香,鸡蛋和香椿的香混合在一起,弥漫在屋子里,直往心里钻,经不住诱惑的人一闻到香味,口水直流。

参加工作的头三年里,每年的春天,母亲都是如约而至,给我揉了一罐罐或者一盒盒香椿芽,有时候让到城里办事的乡邻带到城里送给我。

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由于和工友们还不很熟,一盒盐香椿芽全是我一人“独食”。后来,和工友熟了,我把香椿芽拿出来,与大家“同享”。每当吃到香味浓郁的香椿芽,我从心底里佩服和感激母亲,她揉的香椿芽和工友们吃的唇齿留香,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可是,好景不长,1983年我们全家“农转非”,母亲把家里房子连香椿树一块“卖一送一”。从此想吃鲜嫩的香椿芽,只能到集市上买。1588198338199581.jpg

也许因为对香椿芽的青睐有加,每年的春天,母亲都要到市场买三、五斤回来,揉好放在罐子里备用。母亲说,当天揉的不能吃,味道有点苦,必须经过三五天发酵后才食用。

记得母亲经常用豌豆面擀面条,豌豆面里加点白面二合一,这样擀出来的面条,宽宽的,薄薄的,滑滑的,像窗户纸一样透明。

为了让豌豆面“好马配好鞍”,更加出味,母亲独出心裁,用香椿芽加虾酱炒鸡蛋,虽然香椿多,鸡蛋少,虾酱多,但豆香,椿香,蛋香,虾酱鲜,非常下饭,一碗豌豆面连汤带面,一呼隆进入食道,一家人都吃的唇齿溢香,余香不断。  

尤其吃饱之后打着饱隔的时候,香椿、虾酱不约而同传出氲氤,特别惬意,大有成就感。

如今,母亲已经过世十年了,再没有人揉香椿芽了,每当到了吃香椿芽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母亲。母爱的伟大,无私的付出,令儿女们终生难忘。

尽管现在香椿芽遍地都是,香椿一般被分为紫香椿和绿香椿,有大棚烤的,有南方贩来的,有栽植的,什么红香椿、褐香椿、红叶椿、黑油椿、红油椿等琳琅满目,比比皆是,但是怎么吃,吃不出当年母亲捎来的那一盒香椿树芽的味道了。

现在的酒店里,吃香椿芽的花样越来越多,除了那地道的“香椿芽炒鸡蛋”,又推出了“炸春头”、“炸春卷”、“炸香椿丸”、“香椿豆腐”、“香椿拌黄豆”等多种吃法,可总没有昔日老家那香椿芽香。

如今,每当想起母亲那一盒老家的香椿芽浓浓的香味,不只是留在我的唇齿间,而是留在了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