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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戏匣子,”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很是陌生的,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那是最熟悉不过了。今天,尽管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飞速发展,昔日的“戏匣子”早已被收录机、卡拉ok、电视机、电脑、智能手机所替代。然而,在流转的时空中,“戏匣子”曾经带给人们的欢乐和精神享受,将永远珍藏在那一代人的心中.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那一代的村子里,人们都把收音机叫“戏匣子”。那时候,农村还没有电视机,更谈不上电脑、手机了,文化娱乐活动十分单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那时农村人生活的真实写照。如若谁家里有个“戏匣子”,那可是件令人羡慕的事,甚至成为当时谈婚论嫁的“条件”之一。由此可见,小小“戏匣子”在人民生活中的重要地位。我家邻居小龙的父亲在县城上班,每月有三、四十元的收入,算得上是村里的富裕人家。那年,他家就买了一台“戏匣子”。从此,每天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会来到小龙家里听戏匣子里说书、唱戏、讲故事。一时,他家似乎成了乡亲们的文化活动场所,每天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我父亲和两个姐姐十分喜爱戏剧,都是戏班子里的“演员”。特别是父亲和大姐都是戏班子里的“台柱子”,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家可以说是一个“戏曲之家”。尽管我父亲和大姐大字不识一个,可学起戏来,很快就会进入角色。一场戏的戏曲,只要哼上两三遍就全部会唱了,而且还从不跑调。为了使自己的唱功更进一步,力求精益求精,父亲省吃俭用,买来了一台“戏匣子”。

        这台戏匣子的外壳通体都是木质材料,大约50厘米长、25厘米宽、30厘米高。前脸贴着带花纹的布面,两侧是沙棕色,音响效果特别好,是我家唯一一件引以为豪的家用电器。从此,这台戏匣子就成了父亲的最爱,只要一有空,父亲就会拎着这个“戏匣子”听戏,听评书。他一边如痴如醉地听着,一边还会随着那宛转悠扬的曲调伴唱着。父亲听戏那可是到了痴迷的地步,经常是连饭都顾不上吃,戏听完了,饭也凉了。为此,没少受到母亲的数落。记得农村还吃“大锅饭”的年代,我们村里经常召开全体社员大会,会前都要唱上三十分钟的戏曲节目。当然我父亲和大姐是第一个登台为乡亲们演唱。父女俩表演的《逛新城》至今我还记忆犹新。“阿爸耶!哎!快快走!哦!看看拉萨新面貌,女儿耶!哎!等等我!哦!看看拉萨新面貌,快快走来快快行呀!哦呀呀呀呀呀!……”每次演唱都会引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大姐演唱的河北梆子片段更深受观众们的喜爱,每次不唱上两三段就退不了台。从此,父亲和大姐的声望越来越高。十里八乡,哪家要办红白喜事,都要请父亲和两个姐姐去表演,每次都会赢得人们阵阵热烈的掌声。

        我家这台戏匣子,不仅帮助父亲和姐姐提高了唱戏的技巧和技艺,更给乡亲们带来了快乐和幸福。每当夏季来临,天气炎热,到了晚上更是酷热难当,无法入睡。每天一吃过晚饭,父亲就提前打开戏匣子,把频道调到戏曲节目,放在我家门口那棵大槐树下。乡亲们撂下饭碗,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拿着小凳子、草墩子来到我家门口那棵大槐树下听评书、听戏曲。那些男人们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听戏曲,还时不时进行点评;那些妇女们则纳着鞋底、织着毛衣、不时谈论着东家长,西家短;那些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则围着戏匣子转圈圈儿。一会儿嬉戏打闹,一会儿还哼着小曲,扭动身子。随着戏匣子里播出那悠扬的唱段,大家伙儿都陶醉在幸福的喜悦中。生活虽苦,并快乐着!日子虽穷,并幸福着!冬天来了,大雪纷纷,气温聚降。因家里很穷,没钱买煤,生不起煤火。每天吃过晚饭,父亲就提前烧好木炭,放在铁盆里取暖。然后打开戏匣子,迎接乡亲们的到来。大家一直听到半夜十分,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各自的家里。

        父亲爱听戏在村子里那是出了名的。他不仅喜欢河北梆子、河南坠子、河南豫剧、安徽黄梅戏、山东吕剧。后来,又喜欢上了京剧。那个年月,《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浜》《龙江颂》等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风靡全国。我父亲也赶起了时髦,学起了京剧。他早上听,中午听、晚上听,就连下地干活,地头也放着“戏匣子”。一天到晚,嘴里哼得都是样板戏。在许多场合,父亲还会给大家唱上几段京剧,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多少年来,父亲总是以戏匣子“为伍”,听戏、唱戏、曲不离口,悠哉乐哉,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乐天派,更是我家的快乐使者。也许是受父亲和两个姐姐的影响,我也喜欢上了听戏、唱戏。而且,对戏曲理解的十分透彻。小学六年级我就学会了识谱,初中一年级就当上了班里的“业余音乐老师”。从此,每当村里召开社员大会,除了父亲和姐姐表演节目外,我便登台为大家演唱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的选段。那段日子,这三台京剧样板戏里所有的唱段我都会唱,而且唱谁像谁。达这以后,我便成了村里召开社员大会前的必演节目。为此,我也成了全县小有名气的“歌唱家”。从此,我知道了,听戏不仅能缓解劳动带来的压力,还能增强身体的免疫力。每每当我干体力活儿的时候,我就把戏匣子放在旁边,一边听戏曲,一边干活,没有感觉到一丝疲惫。记得16岁那年,父亲整天在外地唱戏,哥哥参军入伍,弟弟年龄尚小,家里所有的体力活儿全部落在了我的肩上。每当猪圈里的粪满了,我就把戏匣子放在猪圈旁边,一边起粪,一边听着戏曲,总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往往一圈粪我一个早上就完成了,感觉不到一点疲劳。打坯更是个体力活,每次打坯,我也把戏匣子放在跟前,听着戏曲,一天时间,一垛坯就早早完成了。那时,戏匣子也成了我的最爱,整天爱不释手。直到我参军入伍,才与戏匣子告别。

        我家这台戏匣子一直陪伴着父亲,和它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母亲曾告诉我:“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打响后,你父亲天天抱着收音机,准时收听前线的战况。他心里一直担心你,幻想在收音机里能得到你的信息。虽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每天戏匣子不离手,走到哪把它带到哪里!不论是哪个部队打了胜仗,他都第一时间把喜讯告诉全家。特别是1980年2月,战后的中越边境,硝烟未散,战争随时就会再次打响。你父亲患重病住进了医院,在他生命垂危之际,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你的名字。我知道,你父亲很想在他离开这个世界时再看你最后一眼。于是,家里先后拍了两封加急电报给你,只因你们在前线战备紧张不能回来。2月28日那天,他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你父亲清醒后,虽然不能说话,却一个劲地用手比划,别人猜不出个所以然,我心里明白。为了不让他着急上火,我就让你哥哥从家里将那台戏匣子拿到你父亲的病床前,找出他最喜爱的戏曲节目,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果然,当你父亲听到那熟悉的戏曲,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我知道,多少年来,“戏匣子”已经成为父亲生命里的一部分,才使得父亲如此喜爱,如此钟情,即便在他生命弥留之际,戏匣子依然给了他慰藉,给了他力量!所以,父亲去世后,为了实现父亲的心愿,家里忍疼割爱,将这台戏匣子连同父亲葬在一起,让它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天天陪伴在父亲的身边,播放他最喜爱的戏曲节目,让他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幸幸福福!

         走过岁月,走过生活,心里有诸多感慨。时间的流逝,流芳了我们多少回忆,多少故事。今天,父亲和他的最爱……“戏匣子”离开我们四十周年了。此时此刻,我总会想起父亲拎着戏匣子认真听戏的场景,总会想起那个木壳的“戏匣子”,还有与那个“戏匣子”有关的串串故事。 记忆中的“戏匣子”,穿越时空,永远驻留在我的心间,成为我永恒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