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樟树

女友来找我，说离婚了，有些财产上分割的事情，可否咨询？尽管工作繁忙，下班后我还是抽空与她面谈。

她是一家外企的部门经理，前两年在外地工作。今天见她还是妩媚漂亮，但憔悴的面容里透出抑郁不快。咖啡馆里，她把小巧玲珑的身子埋在宽大的沙发上，抿嘴喝了一口果茶，语气快速地述说婚姻的种种烦恼。

十年前，她和一个公司的老板结婚后，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丈夫的公司周转不顺，她不得不时常予以接济。女儿已经10岁了，她未见丈夫的生意有所起色，自己却一年年把几十万工资搭进去没有收成，两人免不了吵闹。后来，她发现丈夫好赌，心思根本不在生意上，灰心丧气之余，断然提出了离婚。

“我是他的摇钱树，他怎么肯轻易放手呢？”两人纠缠了几年，她每天都感到心烦意乱。前年，她开车意外地把一个随意穿行马路的老头撞伤了。绝望之中，她向受害人家里赔礼道歉，表示尽量给予经济赔偿。对方也网开一面，没有过分要求追究她的责任。女友拿出自己的体己钱，要求丈夫也帮忙还款，但丈夫挥霍了她接济公司的几十万，还欠别人 “赌债”30多万，根本没有办法帮忙。不得已，她向父母、外企公司老板和朋友等东挪西借，筹足几十万赔偿对方。

她仍然要求离婚，对方自愿放弃一半房产，条件是她承担女儿所有的生活费用和30多万元“赌债”。她天真地想，我有技能谋生，总有办法还钱。离婚后，她体谅婆婆、丈夫和孩子无处安身，把房子仍然让他们居住，自己则远离上海到外地一家外企工作。她以为这样可以让可怜的孩子不受影响。二年过后，他的父母竟然拿出证据，说房产所有权老两口也有一半，她无权独占……

听着她的叙述，看到出示的证据，我时而震惊，时而同情。一个强女人稀里糊涂地嫁错了人，还被所谓的亲人、爱人算计，真是不甘心。我只能劝导她擦去眼泪，化解烦恼，得饶人处且饶人。

辞别回家，婆婆他们已经吃完饭，红烧蹄髈和清蒸带鱼端上来，让我感到温暖。在单位写文章久了，眼睛有些刺痛红肿，到小区里兜一圈。初夏的感觉，樟树、桃树和白玉兰等郁郁葱葱。街区里有一排排樟树，一家一户地守着。有的已是参天大树，有的还是光脱脱的树干。家门口的樟树，砍伐后残废了一般，还裸露着枝条。

曾经好奇，为什么冬天总要修剪或砍伐，工人说，太多的绿叶遮住了住户的阳光，还有人说，有蚜虫作孽，樟树的绿叶都枯黄了，不及时砍伐那些坏死的枝条，主干感染了蚜虫也会死的。平时我不注意门口的樟树，只有发现自备车厢盖上掉着紫黑色的浆果，用水也很难冲掉的时候，才会抬起头观察—下——原来如伞的华盖黑了一大片，繁茂的树枝其实已经蜕变。

一路慢慢地倒走，腰酸背痛好些了 。走着想着——想今天女友的事情，听到她对女儿对母亲的歉疚，也为她不安和难过。走累了，在长凳上坐下，忽然一股疾风漫天刮来，绿叶簌簌地掉下，一阵一阵如浪潮般涌动，把小路都盖满了。如此层层叠叠封存的绿叶，满地悬浮地打着圈，不甘心藏着离愁别绪，营造的不像是春天，倒象是秋天的离别。

想到儿时住的洋房，打开窗子就是一颗歪脖子的樟树，长不大的，细细的，有一股樟木的清香。没有听到知了在里面唱歌，四季却是青翠的，象一个本色的小妇人的笑，让人感到温柔的敬意。从来没有看到她的凋零，总以为她就没有生死离别。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把悲欢离合挂在外面，让我记住了她的精彩。

这种樟树，在这个小区是找不到的 ，应该种在旗忠村的高尔夫球场。我去看过的，如茵的草坪，干净得不留一点生长的痕迹。那种高贵需要的土壤，这里不存在。儿时的环境，已经远离了我们的梦境，如今的我们如此不会克制和调和，亦然是矜持和骄傲早已被支离破碎的生活抵押。

呵呵，学会生活学会爱，应该是我们一辈子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