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人
丁有到达现场已经是日落时分。
这是个硕大的建筑物,一个烂尾楼。在余晖下,黑黢黢的。
陶波在前面带路。在四楼,他遮着鼻子说。楼道里有的屎尿的味道。
丁有问,什么人报案的?
陶波回头看了看他,队长,是个捡破烂的。人还在呢。
这是个阳面的房间,空旷的窗口像一只巨大的独眼向外张望着,前面竟是个垃圾场。丁有说,这个楼谁建的?咋靠着个垃圾场。
陶波呲牙说,谁知道,是先烂了尾,后来成了东郊垃圾场了吧。
丁有带上薄膜手套,蹲下去看。
死者脸朝下趴在地上,后脑的血迹都已经凝固了。
陶波说,王法医确定死亡时间大约在下午三点。
丁有说,这么年轻,像个学生。他指了指地面,那付眼镜还挂在死者脸上,压在水泥地面上。丁有趴着看了一会儿,他回头说,碎了。这一下的力量可够大了,一下就完了。
他站起来说,是个铁棒子?
陶波说,嗯,是个棒子。
夕阳照了进来,那块木板亮了起来。丁有盯着看,回头看陶波,两人一声不吭看着。木板斜靠着,是一块包装箱用的复合板,被灰突突的水泥墙面衬得惨白。那上面,赫然钉着一只灰色的猫!它的四肢展开,分别被钉在木板上,头垂下来。几行血流逶迤而下,几近凝固。
两人蹲着看了一会儿,陶波说,估计也死了。话刚落,那猫儿的头竟然动了一下,它缓缓地抬起了头,盯着两人看。陶波唬的站了起来。那猫儿喉咙里滚出一声惨叫,头才又跌落垂下。
死了,丁有站起来说。
死者的手机还在右手握着,丁有看了一会儿,把手机拿了下来。那屏幕已经摔裂了。陶波手里拿着个旅行背包过来,蹲在地下往外掏东西,几根绳子,一些钉子,一把锤子,一把水果刀。
丁有指着那只猫说,这个是他的作品?
陶波咧了咧嘴,没有言语。
丁有拿起木板下面的塑料袋看,在阳光下,里面清楚地看到有猫的毛发。他说,先把它憋昏了,才钉上的。
丁有点了支烟,看着陶波打开的视频。那手机里有几分钟视频。那只猫儿转着脑袋惨叫着。陶波把眼睛转到了一边说,我都看不下去。丁有说,行了,关了吧,赶紧确认身份。
陶波也点了支烟,站起来说,录这玩意儿干嘛?变态呀。
丁有乐了一下,肯定有想看的,估计卖钱吧。你好好查查这个手机的内容吧。
陶波哼了一声,这他妈的是人类么?
丁有怔了一下,说:是类人。
陶波领着丁有走到隔壁的房间,陶波指着坐在地上的人说,就是他报的案。老张!
丁有看过去,那人紧着站来起来,冲着丁有点头。
丁有盯着他看,却看不出年纪,乱蓬蓬的灰白头发,身上的衣服也脏得看不清颜色。他走近了,浓烈的臭味也近了。丁有点了支烟,眯着眼睛看陶波的报案记录。
你也住这里?丁有抬头看他。
对对!那双浑浊的眼睛闪烁着。
借着夕阳,他的衣襟上竟然有些茸茸的毛发。丁有一震,你带我到你的房子里看看!
陶波和丁有跟在他后面,几分钟就下了楼,他竟然就住在三楼。
进了屋子,里面阴暗的很。那窗口上钉上了塑料布。地上铺着一些纸壳,上面铺着褥子,房间里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摆放在地面上。
丁有在屋里转,当看到角落里那两只睡着的小猫的时候,他蹲了下去,抱了一只起来。
老张有点不知所措,盯着他看。两人凝住了。
丁有沉声问:你认识他多久了?
老张脱口而出,见过几次。
丁有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抬起手来,我看看。
这双手粗糙黢黑,关节粗大。
丁有突然大声喝到:你把铁棒子扔哪了?
扔垃圾堆里了!
卧槽!陶波在后面叫了出来。
在回去的路上,丁有问老张,他和你说啥了吧,你动手前?
老张说,他说,关你什么事儿,你找死呀,就转身回屋了。
丁有说,你也特么也够狠了,一条命!
老张盯着手上亮晶晶的手铐,好一阵子才说,一条牲口命!
丁有哼了一声,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