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无事,绕近路在酒店周围徜徉。小城特拉维索的早晨安静恬适,微风吹来,掠过脸颊,像婴儿的小手,轻柔地在拂。有小河流经城市,河水清澈见底,白色的鸟儿鸣叫着上下翻飞,映衬着绿的水,悠然一幅极妙的画面。

安排在这里住而非威尼斯应当是价格的原因,而我却是极愿意在这种小城呆一下的,没有吵闹,没有人流湍动,一个人静下来用心品味这异国的味道。

其实这里距威尼斯并不远,只有20分钟车程距离。早餐后,告别了这个教皇庇护十世的故乡,乘车前往威尼斯泰塞拉马可·波罗机场码头。在这里换汽艇前往穆拉诺岛。小岛立于威尼斯湖中,以制造色彩斑斓的玻璃器皿闻名于世。       

汽艇破开湖水趋向前方,远处,蓝天、白云、碧水交融一处,令人心旷神怡。眼前一片水上红房,穆拉诺岛到了。一家接一家的玻璃店,走进去,工匠正在制作器皿。定神看去,这哪里是工作,分明是在表演。像幻化的魔术,魔术师站在两千度的高炉前,随意揉捏,一个个物件便活灵活现。如同年节时集市上见过的糖人制作,就那么信手取出,任意成型。热浪升腾,彩丝绕缠,一吹一鼓,便有了奔跑的小马和飞翔的鸟儿。几百年来的古老技艺,在每一个精准的动作中重现。亚得里亚海,你不仅养育了那么多闻名世界的雕塑绘画,也复兴了这般科学与制作的手工技艺,当然是物质的,却也精神着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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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年前,因担心炉火引起火灾,威尼斯的玻璃作坊迁往此处,鱼港和盐滩随之消失。七彩玻璃制品的问世,使得穆拉诺的玻璃制做名声大噪。工匠们由是带上了佩剑,享有着豁免权,女儿也能够嫁入威尼斯豪门。如今,玻璃吹制又多了一个旅游的功能。

假如说河是威尼斯的生命,桥便是这座城市的经络。白色大理石廊桥,圆润的弧如霓裳披于运河身上,泛着光波的水面镜子般映着它的倒影,船行过处,划破了美丽画面。历经800年岁月的躯体原本是木质,且可以开合,其后才有了这般模样。河与桥都是有灵性的,那个掉落水中治愈疯子圣物盒的故事,连同这座里亚多桥成就了画家卡巴乔的那幅名作。

自然还有那个诅咒的故事,里亚多桥将要建成,设计师庞特受到魔鬼威胁,要求得到第一个过桥的灵魂,庞特答应下来。当魔鬼得知庞特想让鸡过桥时,勃然大怒,将庞特妻子骗过桥去。妻子的灵魂便终日飘荡在里亚多桥上。

一千多年前,耶稣的门徒马可在埃及殉难,又过了许多年,两位威尼斯富商将他的干尸从亚历山大港偷将出来,运回威尼斯,存放在圣马可大教堂的大祭坛下。从此,圣马可成了威尼斯的保护神。

       广场、教堂,显赫的圣马可随处可见,连同那带翼的狮子。展翅欲飞的青铜狮,是威尼斯的城徽。狮子的威严可惧却吓不走生性乐观的意大利人,喧哗与热闹始终伴随着圣马可广场,人们在这里徜徉,嘻戏,留下身影。无数的鸽子飞起落下,在游人的身旁脚边叫着跳着,它们早已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据说,最为壮观的是涨潮的时候,广场上汪洋一片,潮水使得这里变成一面巨大的镜子,所有建筑恍若一幅幅水晶画,玲珑剔透,光彩照人。人们可以在水中尽情欢乐,脱去鞋袜来回奔跑,那是一种别样的光景。很可惜,我们没有碰到如此机会。

骄傲与荣耀不仅仅属于罗马与佛罗伦萨,也属于威尼斯圣马可大教堂,石子镶嵌奔驰着的金色骏马,大理石柱上马赛克壁画,教堂顶整点自动敲钟报时的大钟。数次建设装饰,融东西特色,并拜占庭与哥特式,加以文艺复兴的点缀。更重要的,它曾是中世纪欧洲最大的教堂。

排队乘坐贡多拉小船,小船与那些建筑一样,也有一千多年的过往故事。许多年来,这种轻盈纤细、造形别致的工具一直为泻湖上的人们代步。贡多拉有点像中国江南小船,也是木头做成,两头翘起,一次可坐五六个人。船主摇起桨,船便摇曳于幽长狭窄的水巷中,一边划船,船主一边介绍沿路风光。水道并不宽敞,有些地方船碰头时要互相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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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桨声击打水声,唤起几多回忆。千年之前,一群威尼斯的农民和渔民逃避刀兵,来到这个由一百多个小岛和运河连成的弹丸之地。他们在淤泥中建起了自己的屋舍。逐渐发展成地中海贸易中心。

已是冬日,有些许凉意,但游客却并不显少。船行水中,水路便是街道,两旁杵着古老的房屋,屋下有居民的船库,各种式样的石桥木桥连起了这些房子。显得沧桑的房屋,墙皮有的已经脱落,但依旧斑驳着当年的豪华。蓦然里,探出的窗台上灿烂着几盆鲜花,幽暗里就多了些许温馨。爬满青苔的石板墙根泛着潮湿气味,水浪往来击打发出噗噗响声。船儿荡漾,河水汩汩,不由记起那些文字里的画面,几百年前的那一刻,威尼斯的王公贵族,乘坐小船,去赴一场假面舞会。桥梁水街纵横交错,陆上水上游人熙攘。小舟在桥下游来荡去,不时传来相互间的吆喝和说笑声。

水是威尼斯的精灵,人说,上帝将眼泪流在了这里,却让它更加晶莹和柔情,好像一个漂浮在碧波上浪漫的梦。蜿蜒的水巷,流动的清波,随处可见的诗情画意,相伴着每一个造访者的情思。

夏日里的威尼斯在年轻的朱自清眼里带着梦的憧憬,反写的S形运河,长长胡同似的河道,轮船就是公共汽车。“团花簇锦似的东一块西一块在绿波里荡漾着。远处是水天相接,一片茫茫。……夏初从欧洲北部来的,在这儿还可看见清清楚楚的春天的背影。海水那么绿,那么蓝,会带你到梦中去。”

两次到过这座水城的马克•吐温,真真是在这里生活过的,他是真得喜欢这座奇特的地方,他的欣赏带着天真的意趣,夜晚的威尼斯是一个睡沉了的老人:“水面上渐渐沉寂,只见月亮的影子在水中摇晃。高大的石头建筑耸立在河边,古老的桥梁横在水上,大大小小的船都停泊在码头上。静寂笼罩着这座水上城市,古老的威尼斯又沉沉地入睡了。”

其实,作家们对威尼斯的观察,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角度,一如印象派画家,熠熠生辉却又令人恍若雾里看花。拜伦的异国艳遇,普鲁斯特的偶像追随,亨利.詹姆士的灯下挥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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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对威尼斯是有好感的,他笔下的威尼斯富商安东尼奥珍重友情,宽宏大量,面对死的威胁,古罗马英雄般临危不惧。新兴资产阶级人文主义品质在他的作品里被得到讴歌。


浪漫中多少有一些凄美,据说,威尼斯的陆地正在不断下沉,水城正在被洪水慢慢侵蚀,原因有很多种,地下水过多抽取,海平面上升等等。5年前,这个世界遗产已经被宣布成为欧洲最濒危的文化遗址。

或许,不久的将来,这个美丽的泻湖连同那些多少代人接连打造的艺术,只能从照片、影像以及那些文人的记载里见到了,那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情?

很多时候,存在着的一切,并不觉得怎样。而一旦失去,便不会再有。所以,珍惜当下,是多么的重要。或许,作为个体,我们没有能力挽救一座城。但是,好好珍藏眼下看到的一切,将那些触类旁通的文化铭记心底,却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