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桃花开了,玉兰开了,我们相约去赶一场百花会。
  与往年一样,鼠年春天如期而至,她并没有因为疫情而延迟。迎春开了,我们错过了,杏花开了,我们也错过了,那晶莹耀眼的惊艳,那杏花满头的唯美,就留在早春的明媚中了。 如今玉兰开了,丁香开了,桃花开了,恰好疫情缓解,我们便相互邀约,去赶一场桃花盛会。
  我们一行九人分乘两部小车前往目标地——龙祠。
  沿途,花树争相开放,玉兰、樱花、丁香次第跃入眼帘。玉兰花是小城近几年栽种的花树,开花时间仅次于迎春,此刻,在北方的柔风丽日中,在无叶的枝头开出了满树花朵,不顾早春的料峭与寒冷,灿烂而浓烈,忘我而张扬。樱花正在预备绽放,花叶相间的树上,这儿那儿都是酝酿着的饱满骨朵,羞涩而自信,内敛而含蓄。我想,要不了几日,樱花便会繁花满树。丁香树上,已有花朵早开,纯洁而神圣的白丁香,高贵而典雅的紫丁香,亭亭玉立在矮矮的枝干,花朵纤弱而诱人,想必那花香一定是浓郁而袭人吧。丁香是古代忧伤、哀愁的代名词,李璟说“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李商隐说“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便是明证。你看,在诗人笔下,丁香便多愁善感,便忧伤哀婉。在描绘丁香的诗文中,我喜欢元好问的诗句和意境,他说“一树百枝千万结,更应熏染费春工”,他写尽了丁香的繁花似锦。
  龙祠离小城不远,坐落于城西,接近山脚的地方,一片缤纷的桃花吸引了大家,我们下车走进这片桃林。

  这是一片野桃林,占地约有半亩,二三十几棵桃树随心所欲地占据一个位置,既不讲究行间距,也不讲究株间距,就按照自己的意愿随便站在一处,然后开始生长,这就有了横七竖八的姿态,有了粗细不一的枝干。一棵桃树枝桠横斜,不管不顾、旁若无人的舒展着自己的枝干,把满树绵密的花朵恣意展现在枝头;一棵桃树满身枝桠团成一束,冲天而去,那树枝上傲然绽放的层层花朵,如同高高举起的火炬;另一棵桃树主干很矮,主要枝桠几乎贴地生长,而其上的花朵照样层层叠叠挂满枝头,火红的花朵仿佛开在地上。桃树并不都开红花,东一棵白碧桃,西一片粉桃花,正是花期,它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
  那株卓尔不群的白碧桃让作者林下惊喜,“哇,我看到白碧桃了!大家快来看,这是白碧桃!”“白色碧桃花很少见,咱们有眼福!碧桃有好多种,常见的是红色,白色花很少。碧桃也结果,也是七八月成熟,成熟的果子酸涩,口感不好。”林下被大家公认为植物学家,她现场给我们普及桃树知识,讲解麦地中野草、野菜、野花的名字和与之相关的诗句。
  与这片野桃林相比,后来看到的桃树林就规整多了。也是方方正正的地块,也是二三十株桃树,也开粉红的花朵,可无论桃树的高低还是桃树之间的距离,都按照主人意愿,严格的分布着站位,每棵桃树的位置都讲究距离远近,桃树的枝干一看就是经过修剪的,树高不过两米,枝干不过八条,每条主干有若干细枝,细枝上则有更纤细的枝条,密密的花朵包裹着枝干枝条,远远望去一片银红,似乎天上云锦降落人间,好看极了。花朵全是多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有“满树如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的意境。
  “桃花花你就红,杏花花你就白”,山西民歌《桃花红杏花白》的旋律响起了,人人嗅着春风赏着桃花,感受着阳光的抚摸,沉浸在春天难得的野趣里。婉转的旋律,应景的歌词,温暖的春日,耀眼的桃花,我一时恍惚,好像走进《诗经》年代,那“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咏叹也似乎响在耳畔,响在心田。
  龙祠的精髓是水,龙祠的神韵也在水。二十多年前,也是春天,跟学生一起来此春游的情形如在眼前:西山脚前,围绕泉眼形成一处水库,它坐落在蓝天白云之下,在无风的春日,水面波澜不兴,看去像一面镜子,照见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透过水面,能看到水草漂浮小鱼游动,偶尔经过的鸳鸯、鸭子划着水,慢慢游向远处,身后就出现一束束波纹,一池春水也借此焕发出勃勃生机。
  水库中间有座小岛,不知名的小树和野花郁郁葱葱。有几个大胆的男生,卷起裤腿涉水而过,在靠近小岛的地方,弯腰翻找着。只一会儿那边就传来喊声,“老师,有螃蟹!我抓到螃蟹了!石头下面好多螃蟹!”于是,岸上、水中,男生、女生隔水呼唤,硬是把安静的龙寺喊成了热闹的运动场,把悠闲的春游喊成了激烈的运动会。于是,年轻的学子、勃发的青春、激动的呐喊,就这样与宁静的水库、古老的西山融为一体,镌刻在脑海中,令我久久不忘。
  与印象中的浩浩汤汤相比,此时水很浅,有些地方能看到水底,以往丰沛的水草,不见踪影,高高的玻璃墙包围着水库,也阻隔了游人视线,我们只能远远的观望,只能深深的遗憾。
  “龙祠水是临汾市饮用水源头,水质清澈,水温终年保持四度”,这水来自西山,山脚有两处受到保护的泉眼,可惜北侧已经没水,南侧水流也小了许多,向南有条跃进渠。组织者阿牛这样介绍。
  那渠在水库东南角,人工修建。水面不宽,渠水清浅,流速缓慢,水底有少许水草随波逐流,仔细探看,还有许多小鱼,褐色,指头粗细,疏忽往来,需细看才能发现。渠身用青砖或者石块筑起,每隔三五十米,会有台阶向上延伸通往旁边院落。台阶凹处,有三两个女人蹲着洗衣。岸边的柳树柔嫩随风摇曳,它令我想起童年玩耍的柳笛。那时,每到春天,一起玩耍的伙伴,会随时攀上柳树,折断细枝,做成柳哨,于是,童年春天里,上学路上,便响着高亢尖细或低沉厚重的柳哨声,那柳笛声响在过去,又响了在今天。
  摇曳的柳枝就在眼前,随手即可摘到。清荷、白雪摇身变成少女,她俩折断柳枝,双手一搓,皮骨分家,掐去表皮,捏扁笛口,一个小巧的柳笛做好了。柳笛学名也叫柳哨,其俗名在“河西土话中叫么”,弦歌告诉大家。一段柳条可以做出四五个柳哨,不多时,我们便人人一个,大家轻轻撅起嘴唇,吹出了人间最美的音乐:乡村进行曲。于是,柳笛声声萦耳,笑语阵阵冲天。
  春天,各种鲜花竞相开放,田野里,除了红的粉的桃花,还有金黄的油菜花也引起观赏兴趣。与看桃花不同,我们一行九人,不分男女,在油菜花田的地垄上,表演了一次模特秀。选好拍摄位置,找好配乐歌曲,排好模特队形,阿牛一声“开始”,大家便认认真真走出了自己的模特步伐:林下走出了领导的豪气,弦歌走出了教师的严肃,白雪走出了女人的妩媚,青梅走出了模特的典雅,而素有开心果之称的清荷则走出了少女的调皮。平日不苟言笑的几位男士,也抛却矜持,秀出各自的特点:李大夫保持着医生的严谨,白先生呈现出男性的阳刚,刘伟杰表现了青年的率真,那位负责拍摄视频的阿牛,则拍出我们难得的轻松和天真,为大家留下了郊游珍贵的纪念。
  玩乐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在即将返程时,我们才看到那条逶迤而来的小渠。此刻,小渠已不像先前那样拘谨,它冲出渠岸的束缚,来到宽阔的平地,河水也如脱缰野马,翻滚着欢叫着奔腾向前。小小的波浪,清清的水流,使北方田野生机盎然;嬉水的孩童,耕作的老农,碧绿的蔬菜,构成一幅令人神往的田园图画。
  上天偏爱龙祠,在普遍缺水的北方小村,独独给她一处四季不竭的泉水;上天偏爱小河,在河水普遍干涸的季节,保证河水充盈活力四射,保证它有充足的水流浇灌农田。
  我站在北方的土地上,看着逐渐回春的田野,看着奔腾向前的小河,看着收割韭菜的老农,感慨万千。我知道,这是充满活力的河流,这是充满生机的农村,更是充满希望的田野。
  春天来了,蔬菜长高了,农民要去赶集了;春天来了,树木开花了,我们赶了一场百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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