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近乡情怯”。我这个离家不远的出嫁闺女,一年却难得回家几次。时至清明,踏上归途。

         临近故乡,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人倍感亲切。即便是路边的一片废墟,都写满了熟悉的味道,满目故土,心,都是暖的!

         门前下车,碰巧见到发小的父亲和一位邻居。看到我们回来,满脸微笑地相迎。

         “小花回来了?”我本年过不惑,可在这些可亲可敬的长辈眼里,我依然是那个“小花”。

         “是啊,大爷,你们都还好吧?”

         “嗯嗯,好着哩,就是岁数大了,看不清人。你是我从小看大的,能认清!”大爷的话在阳光下“扑嗒扑嗒”地跳跃,跳跃到我的心里。嘘寒问暖,问了还问,说了还说,问不完的话似乎在这一刻都要问完。

         走近家门,熟悉的水泥平台瞬间将我的记忆拉到从前。我似乎看到一身军绿中山装的父亲又弯着腰,插着兜急急地走出来迎我们。曾经多少个夏日的夜晚,父亲拿出一席凉席铺在水泥台上,我就仰面躺在凉席上欣赏满天的星斗,耳边飘来父母和邻居的闲聊家常。夏日的夜晚,习习的凉风,草虫的啾啾,独有的乡村宁静,恬淡自然,你会觉得生命是那么的真实而美好。乡亲们的日子就是这样,简单而又稳稳的幸福。

         走进院子,啊!满树的梨花开了,好美啊!随行的孩子们欢呼起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不,它不足以来形容满树梨花的美。我不禁想起白居易的诗句“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袖碧纱裙。”蓝天白云下,满树的梨花闹春,花繁似锦,花白似雪,花香沁人!让你忍不住驻足探寻。轻轻地走近,闭上眼睛,携一朵梨花轻嗅,淡淡的清香,若梨花仙子轻舞而来。朦胧中,父母也微笑而来。

         二十七年前,机缘巧合,妹妹买来一棵梨树。原本打算种下可以吃上甜甜的雪梨。小小的梨树苗在全家的呵护下,一天天长大,父亲还为她搭上了支架,隔三差五地为她浇水。第一朵梨花悄悄开放的那一天,我们欣喜若狂,她白得那么娇艳,圣洁,不可亵玩。可接下来的日子,她却让我们全家失望,起初,梨花落了,结出一个小小的果实,黄黄的还透着点儿黑。不急,我们等啊等啊,眼看到了成熟的季节,她只长成山楂那么大,而且熟了的梨子摘下来一尝,又苦又涩,根本不能吃。我们全家从来没见过这种梨树,更没吃过这样的梨子。这下可急坏了父亲,他以为是梨树变异了,非要锯了它。妹妹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因为我们把她养大,更喜欢她的花儿。于是,父亲查阅资料,才得知这是一种欧梨树,果子可以泡茶喝,果实只能入药,不能吃。即是有缘,我们就留下了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梨树在我们家生根发芽,愈发茂盛。年年梨花开,年年迎春来!虽不能吃果,但满树的小梨子依然能让我们满足。有时候故意摘一个尝一尝,苦涩却甜蜜。梨花伴随我们一个个长大,出嫁。那一年,梨花开了,落了,父亲走了。又一年,梨花开了,落了,母亲走了。昔日热闹的小院徒留满树梨花白。

         多年过去,我们依然留下了这棵梨树。每逢清明回家,满树纷纷的梨花总能让我们看到欣慰。梨树在,梨花开,父母就在!如今,她在我们眼里,早已不是一棵树,而是父母双亲的灵魂所在!有她我们就不孤单!

         “大姑,你傻啦?”侄子的唤声将我从记忆中唤回。我不禁一笑,“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又到清明,爹,娘,我们回家啦!

         带上贡品,我们驱车来到父母的坟前。坟头的那棵柳树高大茂盛,绿绿的柳枝随风摇曳。今日的清明,遭逢疫情。难得所有的孩子都在家,我们集齐了全家人一起来扫墓。隔着小小的土堆,我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对爹娘说:“爹,娘,我带着弟弟妹妹,还有孩子们都来看你啦,你看看咱家的孩子们都大啦,小乔上大学了,长成了一米八的帅小伙;彤彤都高过我半头啦;你最盼望的孙子也高过我啦;最小的小妞儿也十岁啦。我们都好好的,你们放心吧!对了,咱家的梨树又开花了,今年开的特别好……”似乎我说的每一句话,父母都能听到。那一瞬间,我感觉就是在和他们话家常……临别叩首,回头,再回头……

         返回家,忍不住再望几眼梨花树,拍下她美丽的身影。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别了,梨花;别了,故土!

         又见梨花开,年年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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