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梦

       老马当然姓马，从小就忘性大。用他老娘的话说，是属耗子的——撂爪儿就忘。说起这话，老娘还给老马讲了一个民间传说，说是小耗子啊，总是用爪子去抓耗子夹子上的那些好吃的，一抓肯定没跑——被抓住。有经验的大耗子，就语重心长地告诉小耗子：“以后啊，你们看到夹子后，就先把爪子举起来，等从夹子跟前走过去之后再撂下，这样就不会被夹子打着了。”小耗子开始还能控制住自己：每次看到老鼠的夹子，都能够及时举起前爪，从容走过。可刚走过去，爪子一撂下，夹子上好吃的食物那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这种诱惑实在是无法抵制。于是，刚撂下爪儿的小耗子，就忘了夹子上的危险，不由自主地去拿夹子上的美味了。结果呢，自然是被夹住了。而躲在远处的大耗子，眼睁睁地看着小耗子被夹住，就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唉，这是啥记性啊，真是撂爪儿就忘啊！”也别说小耗子，大耗子说小耗子时头头是道，可到自己头上，开始也还能记住举起爪子，可爪子一撂下，也不比小耗子强到哪儿去。

　　老娘就是总用这个故事经常教育当时还是小马的老马，可日久天长，老马把这个故事都倒背如流了，可记性一点也不见长，学习也就一般化。不过，人倒是很随和，人缘也还是不错。这不，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同学都管他叫老马。走出校门之后，被老同志和领导叫了那么三两年小马，随后都管他叫老马了。

　　老马虽然记性不好，但为人还算豁达，既然无法改变自己忘性大的现实，就安心接受吧，反正也不影响啥。所以呢，对于老马而言，丢三落四已经是常态化了，不要说现实生活中，就连梦里，也是经常因为自己忘性大，而急出一脑门子汗来。

　　上学的时候，老马成绩不算好，可也不算赖，只不过总是担心考试时丢三落四耽误事。于是，念书的那些年，他做的梦都是：考试时忘了带笔、忘了考场的位置……要不，就是卷子答得非常好，出考场才想起来忘记了写名字……等等，每次梦里都急得喊出声来，总是惹出一场半夜惊魂的宿舍闹剧来。

　　后来，参加工作、结婚了，老马做梦的内容也随之转变了：不是梦到出门没带家钥匙，就是下班忘了接孩子，或者和媳妇儿一起去看电影，到电影院门口了，才想起来忘带电影票了……本来就“妻管严”的他，在梦里还是逃不过河东狮吼；再不就是忘了领导安排的一些重要事项，即使躲在梦里，还是要被领导训斥不休……醒后，老马就觉得自己活得有点窝囊——就连做个梦，也没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倒霉的记忆力带来的啊。如果，自己的记性强一些，那该多好啊！

　　可是，生活没有那么多如果。

　　知道忘性大的危害，老马就活得更加小心翼翼，可就是这种心态，让他的梦里也活得十分艰难。

　　好在随着年岁的逐渐增大，孩子到外地读书了，事业平平的老马的称呼这回是真正名副其实了，也接近了退休年龄。没有了事业上的野心，妻子也习惯了老马生活上的丢三落四。老马的梦，就自动过滤了被妻子或领导呵斥、训斥的那些恐怖内容，好歹利用一点业余时间在手机里找到点乐趣，微信、游戏都成了工休期间必不可少的日常功课。可能他的梦是形成了习惯性走向，梦中总是出现自己忘带手机，或者带着手机，出门前忘给手机充电，到单位想充电，偏偏又找不见充电的数据线……在这个智能时代，手机一天也离不了啊，忘带手机多让人着急啊。

　　这个春节，新冠肺炎疫情来了，对于老马而言是福祸相依：天天宅在家里，心情有些忧虑和焦急，但基本不用费脑细胞琢磨忘了些什么，反正一切都有老伴儿全权打理。随着时间推移，春天渐渐到来，出门的时候也多了起来。这时，老马先生梦里又增添了新的、让他着急的事，怎么呢？梦里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出小区时忘带出入证，回家取来出入证，总算出门了，却突然发现已经置身人群熙攘中的自己，竟然忘戴口罩了，周围都是全副武装的口罩脸，唯独自己一个人没戴口罩，焦急万分中准备向周围的人借一个口罩，哪知道就在自己脚步移动时，周围人皆敬而远之，纷纷转身躲了开去……就在心急如焚时，突然喜从天降——天上掉一副口罩！马大哈喜出望外地戴上，忽然又感觉胸闷得喘不上气来……呼吸困难中猛然醒来，却发现自己歪在沙发上，刚睡醒——也许久不出门的原因吧，老马先生身体发虚，去超市来回才两公里的路，就累得不行，进家门想先在沙发上歇一会，哪知道一下子就匆匆进入了梦乡，而在入梦之前，戴了两层的口罩，也忘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