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原来是住在养老院87岁的父亲打来的。还没有等我开口一声“老爸”,他便劈头盖脸地就说,他放在抽屉里一本笔记本不见了,问我是否看到过?要知道笔记本写的都是他中医临床的心得。

我睁开一双惺忪的眼,有点摸不着头脑。从疫情到今天近三个月时间,不曾去看望过他一次,每天只能待在家里,按时在下午时分与他视频聊天。昨天视频聊天时他也没有提到过那本笔记本的事。

其实,年前去养老院时,和父亲提到过我要以练钢笔字的方式,把他临床心得整理出一本笔记。而他却说,你整天忙于为他人“做嫁衣”,哪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做这些事?也许我在父亲面前经常说起把“约稿”叫做“替人做嫁衣”,久而久之父亲明白“做嫁衣”这个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尽管我根本没有看见过父亲有这样的笔记本,但我心里还是跟着着急起来。老爸,从今天起,我来替你抄笔记。也借此机会,重新捡回我自己当年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想到二十年前我用钢笔抄下不同药性的中药名和各自功效的文字,父亲像当宝贝似的一直怀揣于他身边,我相信自己一定有耐心去做好它。

你有时间吗?父亲依然怀疑我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为他做这些事。我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时间也会跟着自己走。如今减少了外出时间,可以有大把时间坐下来读书写字。只不过,如今读书写字,需要戴上一副浅度的老花眼镜。

我这句话好像在提醒父亲似的,他连忙问能否让我快递一些蒲公英根、黄芪和枸杞过去,说年前他带去的这些东西已吃剩不多。随后,他也似乎忘记了丢笔记本的事了,而是围绕这三样东西泡茶喝,对身体有多少好处来展开他的话题,偶尔会插上一句我是否记下了他的心得?

这些中医常识虽在百度上可以查询到,但我还是愿意静下心来听父亲的唠叨。想想将近鲐背之年的父亲,从没给女儿讨过手脚也没找过女儿的麻烦,而我有什么理由不能听他的唠叨呢?更何况自己也有过打算,想在那些能治病的中药名里找到诗意,写成一首首诗,做一件与父亲异曲同工的事情。

我回答父亲,他的话全记下了。疫情之下,在家或在养老院,总要“宅”出点有意义的事来。这是父亲挂断电话之前说的又一句时髦的话。起床后,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朝着四月的阳光伸了几下懒腰,也算是一种问候的表达方式。

当从笔筒里拿起一支水笔,并翻箱倒柜找到一本没有写过字厚厚的新簿子,想用这样的方式找回父亲的笔记本,眼泪还是情不自禁止地流出来。并非是为了往事历历,而是为了眼下的年迈的老父亲,如此执着地去做一件事而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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