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你快出来。”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小姑娘家没正形。”

  心里的那轮暖阳,略略失了些温度,却让我感觉到一阵阵寒从后背慢慢爬上心头。

  “我考了年级第八,我们老师都震惊了,我就说我可以的吧。”

  “切,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骄兵必败。”

  我静静低下头,慢慢合上曾为之努力的试卷,走进房间,锁上房门。就着晚暮朦胧,倒在床上,强忍着声音,默默的哭,有时喘不上气,就谨慎的瞧瞧门,再赶紧擦擦鼻涕。看着窗外回想从前,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

  “想再试试,证明不是昙花一现。”在我心里深深扎下了根。两周过去迎来周测,手上的笔不自觉握紧,一个个字深深的印在卷上。

  “看吧,我就说是她不行,一天天不好好学,成天胡思乱想就能学好了?”

  第三次,只比第二次进步了一点,却还不能说得上好,数学考了满分,“晓冉啊,这次你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慢慢来,老师相信你可以。”一瞬间红了眼眶,心里筑就的堤坝溃散殆尽。好久没有人,这么肯定过我了。

  “吃完饭,把碗洗了,锅收拾了,再把台子上擦一下,我去睡会”,“嗯,知道了。”背井离乡,勒紧裤腰带买的房比较偏僻,隔音也不好。我轻轻的收拾碗筷,小心翼翼的做着每一步,让声音静一点。

  铃铃铃……“喂……奥,婷婷啊,你怎么想起来给舅妈打电话了……哎呀,婷婷就是优秀……放心,舅妈肯定帮你。”

  早在二十世纪末的时候,正赶上计划生育政策,而在小乡村里,偷生、多生早已见怪不怪,政府国家公职人员是被严令禁止的。去小卫生室生下来,就抱到偏远山区,神不知鬼不觉,跟村委通个气就妥当了。母亲学医,二十世纪末时在市政府做文员,坐办公室,接接电话,写写文案,是所有人心中的“铁饭碗”,吃饱穿暖,一辈子不愁。连生四子,就是少个女儿,凑不成儿女双全的“好”字。这事一直是母亲心头的结,谁不想求个儿女双全呢?

  过了两年,肚子总算有了动静,便请了病假在家养胎。时间久了,村子里成堆的妇女们就察觉出了端倪。不知和谁不对付,悄悄捅到了市政府,四五个市政府的领导就赶来了,“你是要这个孩子,还是要你的工作,你自己选吧。”“我……领导不能通融通融吗?”“上面的明文规定,我也做不了主”,洗衣做饭,相夫教子。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放弃市政府那么好的工作,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情窦初开,莫名的关爱让我深陷其中,却只敢偷偷藏着,要不他们还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呢。“跟他断干净,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搞出来这种事,让邻居看到要说什么闲话,丢的都是我们的脸。”父亲下班正好遇上一个小男孩跟女儿并排走着,说说笑笑。看见父亲,我浑身颤抖,急忙跑到父亲身边,还没站稳,一拳便打在我的脸上,嘴唇碰伤牙齿,红红的肉伴着涌出来的血都翻了出来,“打你还是轻的,你天天在外面丢人”“人家别的小女孩都知道自尊自爱,你还知道什么是脸吗?”我颤颤巍巍不敢说一句话,怕再遇上那厚重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一时间冲到我的眼前,摁着我的头狠狠的撞在车前方向盘表上,“我错了,以后不会了。”“我真后悔生了你。”

  回到家,就赶紧钻进屋里,不敢呆在父亲面前。“小英,咱妈都还好吧?”“挺好的,你放心吧……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这周六就回去了,给你带牛肉干回去啊。”“好,我等着舅舅回来”一面是凶狠暴怒,一面是温若春风,你多久没好好跟我说句话?夸夸我,或者关心鼓励我了。

  星期六,我和爸爸一起回家,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带我回去,是地里有农活需要忙。在表姐面前,我总想做的好一点,但我从没在她眼里出现过,她从小优秀虽然性格跋扈却也是两对长辈关爱,自然有恃无恐。不,我出现过,是那种轻轻扫一眼,瞧不上也不放在心上。趁着父母都不在,我悄悄跟正在吃雪糕的表姐说:“姐,还有雪糕吗?我也想吃。”“没有多少了”我走出去,不想呆在这里。

  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急忙走到楼下里屋,拉开冰箱门,满满的雪糕堆在里面,但我一点也不想吃了。心里早已凉透了,“就你那脑子,你能干嘛?”“我怎么生了你这么闺女”“就你抄抄就能获奖了?不务正业”“人家都是真情实感,你能写出来什么好东西”……一瞬间都堵在心口,仿佛快要压的我喘不上来气。真的好难,你们从来都没有信过我能,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我,却深深的用你们心中的样子给我下了定义。

  一把钝刃狠狠的慢慢划破我的一寸寸皮肤,我早已遍体鳞伤。那刀渐渐光亮了,似乎已经开了刃准备大杀四方。

  窗外漫天星光,目光所及是最亮的星,眼角深处是泛着涟漪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