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祥子之名,有人会想起老舍笔下的那个由人变成鬼的人力车夫,我文中的这个祥子并非此人。他是我的同事,是一个积极乐观,妙趣横生的花甲老汉。

  祥子曾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他瘦小枯干,形如病夫,但此人机巧伶便,相貌秉性恰如单田芳评书《白眉大侠》中的那位鼎鼎大名的翻江鼠蒋平蒋四爷。

  几年前,他的耕地被规划占用,祥子由一介农民转变成工人。他被安置到环卫一线,分到了我们组。说句心里话,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们同组的几个人那热烈期盼的兴奋劲顿时跑到了极寒之地,那颗热情的小心脏也随之拨凉拨凉的。他不到一米六的个头,一阵风就能刮跑的身形,怎么能干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我们无奈的接纳了他。没几天,他积极向上,吃苦耐劳的工作态度就征服了大家。

  这个祥子,虽然瘦小枯干,但他干起活来从不偷奸耍滑,脏活累活总是抢在前面,在工休之余,他还会给我们讲一些发生在他身上的趣事,逗得工友们个个捧腹,有的人甚至都笑出了眼泪。日子久了,大家开始喜欢上他,和他在一起干活时,工友们都感觉到了轻松。

  祥子有一门盘炕的好手艺,他盘出的炕好烧,不犯烟,能够在长时间停火的状态下还有一定的温度。就因他盘炕的手艺高超,现在还有人找他做此活计。这活即能贴补家用,又可混上顿酒喝。每每遇到此事,祥子脸上那被岁月刻磨的条条溪流,就如同遇到甘霖一般荡漾着涟漪。

  祥子记忆中的第一件囧事就是因盘炕而起,每每提及此事,他还会有忸怩不安的样子。那年他只有十六岁,经常随着师傅,走乡窜村为农户盘炕。有师傅在,他就只是一个递砖和泥的小力工。这天,一农户家的炕犯了烟,屋里呆不了人,急需重修。不巧师傅生了病,祥子受师傅重托后,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跟随此农户来他家修炕。几经搭摆,一番折腾终于把炕修好,当只剩下最后一道抺炕面的工序时,却找不到他的泥抺子,他翻便了工具袋也不见其踪影,刚刚还在用,难道这个家伙什长翅膀飞了不成?左思右想,拍拍脑袋,无可奈何的又是一番拆扒,终于在炕洞深处找到了静静″睡″下的泥抺子。从此这件囧事时刻被乡邻拿来取笑,说他是个做官丢印之人。祥子也牢记住了这次教训,此后做事再也不敢马虎大意。

  祥子是家中的老疙瘩,从小在家人的呵护下长大,好吃的东西都紧着他。不知为何,他却如此瘦小,他自嘲自己是个没有长开的小萝卜头。

  他的哥哥是一名军人。祥子羡慕极了,他也想像哥哥那样当一名威武的解放军战士,奈何自己海拨不够高,就把这份心思深埋在心底。哥哥回家探亲时,他偷偷的穿着哥哥的军上衣在屯子里转来转去,他忽然有了一种强大的感觉,想象着自己手拿钢枪站岗放哨的样子,浑身上下每一个神经都激情澎湃着,那是种飘飘的美。这时,屯中那个号称"大喇叭"的女人一阵喳呼,引来了许多村民,大家被他这个″活宝"逗得是前仰后合。原来,哥哥的军上衣穿在他的身上是只见衣服不见人,那呼呼哒哒的样子真的是老滑稽了。祥子受了大家的奚落,伤心的跑回家中,从此对着哥哥的军装也只有望而生叹的份。

  因他骨瘦如柴,在生产队里受人排挤,乡里为了照顾他,就给了他收电费的活,这可是个让人眼热的活计。自此他一步登天,有了一定的收入,成了被周围人羡慕嫉妒的目标。

  那时他已经到了娶媳妇的年龄,母亲为他的婚姻而暗自伤神。是呀,谁家的姑娘肯嫁给他?可这时的祥子却早已心有所属。原来,他在收取外村一农户电费时,看上了人家的姑娘,那个女孩子是当地的村花,能嫁给他吗?祥子却偏偏认准了此女做媳妇儿,他经常帮助这个女孩的父亲放羊,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赢得了这位老汉的好感。可人家闺女却从没用正眼瞧过他。大年三十的晚上,他抱着荤油坛子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竟然来到母亲供奉的神龛面前连磕了三个头。说来也怪,可能是他的诚意感动了上帝,几经周折后,月姥还真就为他把红线牵系,遂了他的愿。其实这家老汉早就看到了他的内秀,也深信把女儿嫁给一位每月都有工资的人准没错。

  好日子过了十几年,电业部门统一收缴电费,祥子也失了业。随之而来的就是土地承包到户,祥子又成了众人的焦点。这么个小人怎么种地?他一家四口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妻子整天抺着眼泪,心中暗自埋怨她糊涂的爹。祥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深知,自己大小也是个爷们,一定要挑起门户。干就完了,干出个样来,给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看。

  这个祥子真不含乎,他每天起早贪黑的在自家的田间地头上挥汗如雨,还真换来了庄稼地里的大丰收。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肥大的玉米叶子上,还尚存着珍珠般的夜露,风一摇,晶莹的露珠就顺着粗壮的秸杆滚落。路旁那片地里的黄豆更是让他欣喜,豆荚里的豆宝宝们都想要跑出来看看外面世界的精彩,它们拼了命的生长。花生、地瓜,谷子等作物也不甘示弱,都赶脚着成熟,这一片大丰收的景象让祥子看到了新的希望。

  天道酬勤,再加上祥子的经济头脑,没过几年,他家就盖了大棚,还买了几十只羊,雇了个人帮忙放羊挤奶,这小日子是越过越红火,妻儿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村民们也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土地被占后,祥子得了二百多万的征用款,他没有像别的村民那样挥霍,继续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他每天在环卫一线上努力工作,还时时的弄出些笑话来。

  我们在一线清扫工作时总会遇到一些废品。你看,祥子又在一堆丢弃的破烂中拎出了一个硬梆梆的黑塑料袋子,祥子的小心眼又开始活泛起来,是不是一大块铁呢?当时忙于工作,他只能把袋子放置一边,等到工闲时,他打开了袋子中的"宝贝"一只冻僵的死老鼠映入了我们的眼帘,这个景象虽然让我们惊悸,但大家还是会忍不住拿出来取笑于他。

  祥子每天都是乐呵呵的,从没见到过他生气的样子。正如他所言:″平凡的人有平凡人的乐趣,苦中都能作乐,现在的政策这么好,生活美美哒,就更要好好的、乐乐呵呵的过好每一天。"

  祥子用他的真诚和勤奋书写了自己的趣味人生。他就是开在乡野地里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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