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间小路上

　　一场春雨过后， 大自然更加生机盎然。

　　春节至今，在疫情防控第一线，作为一名基层工作者，我和大家一样，总是那样步履匆匆。这个周末，随着疫情防控形势的持续向好，时间似乎也放缓了脚步，给了我们一点闲暇的空间，可以自由支配了。

　　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到田野里走走，感受春天带来的美丽恩赐。今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天高云淡，不时有鸟儿悠闲地从空中掠过。一望无际的小麦主宰了大地，旺盛地生长，在乡亲们的期盼中孕育果实。疫情对春天、对大地、对碧波荡漾的麦野来说，无足轻重，波澜不惊。

　　这是一条熟悉的小路，沿着一条大沟，由北向南，穿过我的村庄，伸向远方，尽头在前面的那个村庄，搭上清沟公路的肩膀。我曾无数次丈量这条小路，领略一道道风景，拾掇一串串故事，留下一个个记忆。今天，我又一次身临其境，感受它迷人的魅力，寻觅悠远的乡愁。

　　雨后的小路软绵绵的，带着柔情，藏起了我轻轻的脚步声。五颜六色的小花、随风摇曳的野草长满了沟坡。还没有开学，一群少男少女在这里追逐嬉戏，演绎童话般的故事，孩子们的一笑一颦都定格在着美丽的季节里。沟里的水面上荡起了波纹，这是鱼儿活动的痕迹。四季更迭，冰融雪化，一年又一年，沧桑的大沟感受着季节的温度，重复着小溪的故事。数不尽的黄鳝、泥鳅等乡土杂鱼在这里繁衍生息。在我们这一带，大沟是野生鱼虾最多的地方，人们有事没事总喜欢到大沟里逮鱼捉虾打牙祭。更为重要的是，每到汛期，大沟就会把桀骜不驯的洪水送入北澥河，保护农作物丰产丰收。正走着，忽然间，一只受惊的野兔在我面前蹦跳着钻进了麦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仅是野兔，这里还常有无毒蛇、黄鼠狼、刺猬、蛙类等野生小动物出没，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小路边上的那棵杨柳树吐出了嫩芽，树桠上有一个硕大的喜鹊窝，两只喜鹊在树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像是在谈情说爱，又像是在商量着什么。这种情景，在农村的丛林中是屡见不鲜的。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一道道银蛇般的地膜花生在地上垄起，农民朋友们不误农时把种子播进了春天的沃野。

　　不远处一位老大爷吸引了我的目光，他坐在小路边上，一边牵着羊绳牧羊，一边悠闲地听着手机里的音乐。走进一看，原来是五保老人王大叔，他虽然70多岁了，但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我们亲热地唠起来。当年，王大叔曾无数次带着我们在这条小路上玩耍，帮我们割草喂牛，给我们讲述那些光怪陆离的神话故事，他见证了我们的成长，我们也记住了他的慈祥。我关切地询问老人的生活状况，老人感慨地说，党的扶贫政策让他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不，扶贫工作队还帮扶他饲养了两只母羊，都快下崽了，再过一段时间，两只羊就变成了一小群羊了，秋后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说着话，老人神气地亮开了嗓子：“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我佩服老人的记忆，许多经典老歌他都能哼上几句，那是生活的味道，也是幸福的味道。

　　跟老人唠了好一阵子，山羊吃饱了草，肚子圆鼓鼓的，躺在地上不动了。老人说，快晌午了，他也要回去做午饭了，整几个小菜，邀请我去他家喝两盅杨梅泡酒。他的厨艺我尝过，老母鸡汤烧的辣味十足，喝一碗通身冒汗；出锅的花生米，撒上白糖，又香又甜。好久没在一起聚过了，真想跟这个性情中的爷们一醉方休。

　　再往前走，遇到了一座小桥。桥孔上方竣工时留下的“幸福桥”几个大字依稀可见；桥的护栏是砖混结构砌成的，人们在田间劳作，累了，就坐在桥上歇息，有人用砂礓子或镰刀头等其它利刃在桥上划出六周棋图案，席地而坐，就能杀上几盘。农人们对这种古老而又流传广泛的乡土竞技活动有着浓厚的兴趣，常常围成一圈观战，交战双方，赢了咳嗽都带劲，输了放屁都不响，大伙图的就是一个乐呵劲。

　　我静静地坐在小桥上，随手拔起一棵茅草根在嘴里咀嚼着，品味着泥土的腥味和淡淡的甜味。我闭上眼睛，感受微风拂面和阳光的温柔。想起一些事，想忘掉一些事，但总是难以释怀。“初恋”这个浪漫的字眼在我的心中成了沉重的话题。

　　多年以前，每到周末，家长就派我们这些孩子们下湖割草喂牛。顺着大沟割草，沿着小路往返，邻村的孩子们也是如此。说是孩子，其实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告别了同鲜花与白云交谈的年龄，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和大小伙了，开始了对人生的理性思考。

　　在同一片蓝天下，我们两个村的孩子朝夕相处，熟悉了彼此的面孔，结下了纯洁的友谊。有一天，我在这座小桥上歇息，邻村一个叫芸芸的女孩也来到了这里。她高挑的个儿，挺拔的身材，姣好的脸庞，优雅的举止，是百里挑一的村花。她从草框底下拿出两个甜瓜，我俩各分享一个，她说，这甜瓜是她爷爷在自家园里种植的，上的是土杂肥，种出的香瓜又香又甜。我一尝，感觉这瓜的味道就是独具特色。

　　她就这样闯进了我的心房，每次下湖，我都会老远盯着邻村的那群孩子，寻找芸芸的身影。她在，我就接近他们，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割草，玩游戏。她不在，我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人生有太多的无常。那个雨季，那个让人泪雨纷飞的季节，她为了救助一个落水的女孩，突然离开了这个让她留恋的世界，离开了日夜惦记她的心上人，生命定格在十八岁的花季。芸芸，听说我病了，前两天你还给我送来了煮熟的鸡蛋呢，老天为何要让你我这样匆匆的离别？我哪里还能吃上你的香瓜啊！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举目望去，小路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座坟茔，那就是她的归宿。有一棵小树发芽吐绿了，那是她生命的底色……

　　今天，在这条小路上，我走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很多，春天是蓬勃向上和生机无限的，不管我们经历了怎样的悲伤和疼痛，春天都会为我们疗伤，让我们融入她温暖的怀抱吧！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了回来，老远就闻到了王大叔家飘出的饭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