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酒干倘卖无

　　这个小标题，我们都知道是电影《搭错车》插曲的主要唱词，本意是“有无空酒瓶卖”。电影所描述的那个年代，可能离我们较远，但是在我们身边，却每天都会感受到，这类人在城市各个街巷中的存在。

　　他们不光是回收空酒瓶、旧书报、各类纸箱，还回收各种旧家电，家具等，据他们自己讲，除了人，任何物件都可回收。

　　这些旧物资回收人员，在任何大中城市中都有一个庞大的群体，分布在城中村，或是在城市边沿的村居中。存在历史之久、人数之众多，让人不能小觑。按时下称谓，他们应该属进城务工人员的一个“流派”，是这个阶层的自由职业者。我们一直认为，只要靠自己辛苦劳动来维持生存，都应当受到尊敬和肯定。

　　但是，不管从事哪个行业，都有高下之分，这里说的是品行。

　　在我居住地附近的两个居民区，若谁家有了空酒瓶、旧纸箱之类的废品，一般不轻易卖，他们会积攒在地下室或棚厦中，等一位姓王的老头来了，专门卖给他。一方面，他的称重工具绝不弄虚作假，有一斤算一斤；价格还略高。呵呵，每斤差几分钱，对于时下的人来说，简直微乎其微，但人们往往图的是一个心理平衡。还有一点，听说，他已七十多岁了，住在远郊农村，为了不向儿女们伸手，自己每天进城，收些废品换点零花钱，以改善他与老伴的日常生活。那些上了年纪的市民们，大概动了恻隐之心吧，反正原因多多：有废品，给老王留着。

　　开春的某一天，我置换新空调，两个偌大的空调箱子就在楼下，看着这两个庞然大物，地下室也难有空间盛得下，因此没必要再给老王留着了。犹豫之间恰逢有一个废品回收的来到跟前，我想来得正好，顺便处理给他就是了。只见他捆绑后取出称具。我笑了，说：你也够狠的，用这么粗的铁丝系秤砣？俗话说，秤砣四两拨千斤，你这根铁丝起码二两重！他说：不这样不行，秤砣拴不住。

　　啧啧，找个理由也不会！你以为别人傻么？栓秤砣除了粗铁丝，只剩下软面条和头发丝么？罢了罢了，我才懒得和他计较，这俩纸箱总共才值几个钱？卖这么十次也敌不过一杯咖啡的价格。后来，接过他递给我的几元钱，心想如果卖给王老头，钱数起码会多一倍。

　　同是回收废品，王老头每次来小区，都是满载而归，而其他人，不管吆喝的嗓门有多高，往往收获很小，那个用粗铁丝系秤砣者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常听人说，人群中除了天才级和智力略偏下者之外，一般普通人的智力都差不多，就看你的聪明点用在什么地方。我们每个人都在做事，有时我们用相同的时间做着相同的事，其结果有时会相去甚远。这里，除了个人的能力、环境等因素有些差别外，大概与个人的品行有极大的关系。我们时刻将“诚实做人、诚实做事”挂在嘴上，但真正能将诚实装在心里，并展现在自己的行动中，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诚实，有时比能力更重要。


　　二、失去娇宠的狗狗

　　去年冬季一个寒冷的早晨，我与妻子走在小区某楼前，被眼前的景像吓了一跳：一条脏污的狗直挺挺的躺在楼脚下已被冻死。长而凌乱的白毛，沾满了垃圾碎屑，身下垫着一块难辨色彩图案的小被子，旁边放着一只浅浅的塑料盆，盆子里有点残渣剩饭已被冻成冰坨。

　　路有冻死狗，让人看到心情很沉重。

　　隔了几天，我又走到此地，发现有只狗在原地趴着，哦，原来还是那只狗，它没有死，那天它只是一种睡姿而已。

　　因此，我注意到了这只狗，每走到此处，都要观察一下它的情况，还发现，不知谁在此处用几块砖搭了个简易的狗窝。应该说，在小区的任何公共环境内是禁止这种私搭滥盖的，但此次似乎无人干涉。我从不养宠物，对宠物方面了解甚少，辨别宠物狗我只能从颜色、大小来区分，不过我还是能认出这只狗似乎是一只京巴。遥想当年，我们的刘晓庆阿姨，曾经怀抱洁白的京巴，赚足了全国人们的眼球。

　　这只京巴此时正趴在窝边，神色凝重，头、身子、尾巴保持一条直线，迷离的目光望着前方，对眼前走过的各色人和其它动物视而不见。偶尔，会起身在附近慢慢地踱步，不走远也就走几步而已，然后再回到原地趴着。没有人给它洗澡，没有人与它亲近交流。别看它落魄到这种地步，坐、卧、行，大度自然，神态举止流露出非凡的高贵气质，显得富有涵养，隐约透出原主人的品味。

　　有一次，我们还未走到此处，老远就听到前边有狗吠声传来，像有人在虐狗一样发出惨烈的叫声，当我们走到近前看到，原来有一顽劣无聊之人，在跺脚吓唬这只狗，狗没有被虐只是表示极大地愤怒、厌烦而已！

　　我不是动物学家，听不懂或不能理解动物的行为和语言，但我此时却揣摩出此狗在大声喊道：“滚开！请不要侮辱我的狗格！”

　　竹可折，但不能移其节。卑微不等同于卑下，尊严还是有的，人尚且如此，狗也一样！

　　但是社会上，有很多人，活得却不如一只狗。

　　后来了解到，这只狗原来就生活在这座楼中的某一户人家，它从小享受着女主人异乎寻常的宠爱，但是，在此独居的年老的女主人过世之后，住在别处的老人的女儿，却不愿也无条件养宠物，因而没有把它带走。她将此房出租后，新房主不想养，其它人家也不愿收留它，但它又留恋此处，不愿到别处去，只好成了小区的待流浪狗了。与别的真正的流浪狗不同的是，它从不乱跑乱咬乱叫，只在附近走动，要不然就趴在地上进行深度的思考。此时此刻，它是在追忆幸福的过去，还是对渺茫的未来感到绝望？

　　我很喜欢动物，小时候曾经养过小猫，现在仍然非常喜欢各种宠物，每到星期日有空闲时，常常跑到宠物市场，观赏那些待售的小狗小猫，抚摸一下它们，毛茸茸的，感到是那么的可爱。但是，我是坚决不让在家里养宠物的。一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伺候它，二是卫生状况堪忧，毛毛满天飞。第三最关键的一条：担心心爱的宠物如果生病或者夭折，心情肯定会很糟糕的。


　　三、路口那对修车夫妇

　　小区通往主干道的路口，有一对修自行车的夫妻，年龄大概在五十与六十岁之间，二人体形瘦弱，大概从未有过减肥之苦恼吧。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春节期间三五天之外，不管寒暑阴晴、风雨霜雪，他们都在出摊，从未间断过。

　　一般来说，这种夫妻修车档肯定以男人为主，妻子只是打打下手，帮帮忙而已，而他们却正好相反：以妻子为主，男人打下手。别看这修车是简单低档的谋生手段，不用很高的技术，但有些工序是很费力气的，比如拆轮胎。我每每看到，那位妻子手握扳子、钳子、螺丝刀，满手油污，额头挂满汗珠忙活时，都会对旁边那个干轻快活，拾掇东西，加点油，打打气之类的丈夫感到忿忿不平，我时常在心里嘀咕：这个男人，唉-----不像话，难道干这种活，还有吃软饭的不成？不像啊，这丈夫不比妻子小啊，而且还显老。

　　他们用午餐没有准确时间，早的时候十一点，晚的时候在下午三四点，由生意的多少来定。午饭的内容千篇一律：大饼。而且很少吃什么菜。应该说，他们是挣钱的，不是捉襟见肘的那种，为何老是生活在这样的状态之中？有一次，我看到一位时尚漂亮的女孩也在他们身边吃饼，便好奇地问：她是谁呀？

　　答曰是他们的女儿。而且得知，另外还有一位女儿。

　　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认识这位男修车人了，他原先曾在不远处一个路口一个人在那儿修车，听他的口音不像外地人，但也不是本市老居民。

　　后来，此小区改造完毕后，他就到这儿来了，他的妻子也跟来了。

　　我没有汽车，喜欢骑自行车，经常和他们打交道，由此也非常熟悉。有一天，我站在路口等快递，男人顺手递给我一个马扎，说坐下等。我谢过之后，便坐下看他们忙活。忽然，我半开玩笑地责备起这个男人来：你一个爷们，不多干点，好让妻子多歇会。男人笑而不答，妻子说，他的身体不好，前些年因为太劳累，营养达不到，动过大手术。现在能活着陪在我身边，我就很知足了。哦，原来是这样！

　　我还得知，他们的两个女儿，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老大还是研究生，目前在北京。小女儿在本市，工作单位也很好。

　　女人又说：人这一辈子啊，甭管什么荣华富贵的，只要俩人好好地，活着就行了，就很知足了。你说是吧？

　　我连忙说：是啊，是啊。

　　人生无常也有常，我们常常提到的热门词汇“幸福”，什么是幸福？它既非权倾朝野，也非富甲一方，更不是什么美女香车。它可能就是基础数学里最基础的“X”，是一个需要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来求证的“X”。

　　今生相遇的男女，短暂的人生就像两条短线，交叉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不分离。

　　修车人，给我上了一堂深刻的人生课。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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