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台前幕后相差天地;有趣无趣,疏忽之间了无陈迹。

  不知起于何时,自从无聊又无耻的“神编”和“神剧”充斥传媒之后,便很少直视荧屏了。偶然,瞥了一眼老版的《趣经女儿国》,不仅认认真真地品了一遍,而且,竟又有些感慨了。

  先说题目,这“趣”字用得,实在是妙处难与君说。你想,几个吃斋念佛的和尚,一头撞进了西梁女国,应该如何一番景象?重要的是,他们有缘有因地在那里又流连了那么一段时日,你说有趣还是无趣?难说。

  有趣的是,于一般男性而言,那里边起码没有竞争对手吧?那样的事端,应该比一万个公务员岗位招考,只有四人报名参考还要欢天喜地!

  无趣的是,师徒四个都是六根清净的和尚!尤其是领队唐长老,那可是大唐国沙里淘金一般千挑万选出来的人物儿,高僧!

  可是,再高也还没有经过西天佛陀的训导洗练,要不也不会千辛万苦地到西天去。况且还有几个与尘缘且断未断的徒弟,对于他们,除了清规戒律那个破篱笆的约束之外,还有什么?不信且看:

  玄奘师徒跋涉到西梁,人困马乏,饮了半钵子母河水后,便遥望到西梁女国了。就各人的品性而论,最欢天喜地的应该是八戒。书中这样说:“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化去也。”然而,唐长老却告诫悟空:到了西梁女国,须要仔细,谨慎规矩,万勿放荡情怀,坏了我佛门清规。——你能有何解释?

  接下来,师徒四人在漫天的钟鼓琴瑟声中浩荡前行,众女儿夹道狂欢,她们先是耻笑八戒丑陋的大耳朵,旋即则奔走呼告:快来看啊,快来看人种啊!(这可是剧中和书里的原版台词,万不要认为下流。)

  这等场合谁见过谁经过?所以,只把“呆子”惊吓得连声大喊“我是个销猪!我是个销猪!”

  在这些“人种”中,女儿们忽然发现:牵马的那个长得好看!果不其然:牵马的还真是唐僧 !(在八十一难的艰险旅途中,但凡有徒弟在,唐长老或许只牵过这一次马吧?)

  因为须倒换关文,师徒四人到了金銮宝殿大礼朝拜。谁知,唐长老连续参拜三次,都没有把女王飞入九霄之外的魂魄给呼唤回来!千呼万唤之后,女王说,御弟旅途辛劳,先到馆驿歇息,关文嘛,我会派人送去。——其实,她早已成竹在胸了,她要给玄奘师父一个“托国之富”,不管不顾地准备嫁给唐长老了!

  可是,进了驿馆之后,最先把那朵香艳欲滴的红花插上头的,却是八戒。

  天地之大道早告诫你我:人生至绝谷便无法保持其本色,无论是俗人还是雅士。

  绝谷之一,便是寄人篱下需仰人鼻息之时。——有谁见过给猫顶嘴的老鼠么?所以,尽管唐长老不想享用那个“托国之富”,但他到底还是坐进了女王的香闺中。

  绝谷之二,便是本源萌动且积蓄成势之境。——有谁能把峰顶跌落的一块石头给抛回去么?所以,女王到底也没有采取过什么特效手段,她也只是风情万种地呼叫了几声“御弟哥哥”。也就是那个“断肠呼”,唐长老那双终生都不会高抬几次的佛眼珠、慧眼皮,也就到底还是胡乱忽闪了那么几下子。也就是那么几下子,他一头又一头的大汗便淋漓而下了。

  如果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暗地里忽然伸出了蝎子精的一双糙手,那么,在一个不太遥远的时间内,沙和尚挑着的担子里,怕是会多出一个小和尚来?怕是也未可知。可又如何是好呢?

  至此明白,《趣经女儿国》之中的“趣”,还真有些意思。一般讲,“趣”有趋向和兴味两种意思表述,可这两种意思用在“趣经”上似乎又不妥,起码不全面,女王那边纯洁如初,沙僧的担子里更没有小和尚,还“趣”什么“趣”!正像和“佛”有关的另外几个词汇,如业趣、七趣、三恶趣、五恶趣等等,“趣”这个字,实在难以注疏。

  也真是,佛陀说自己讲经说道四十九年,未曾说着一个字,何况我们凡夫俗子呢?

  尽管如此说,粗俗之道也总该有一些。以凡夫俗子的视角品味《西游记》这部戏,其九九八十一难之根本原因,或者说那些万恶之源,常见的大约有以下两种:其一是和美貌男女纠葛的情色:诸如天蓬元帅被贬,玉兔精娶亲,等等;其二是和荣华富贵关联的钱财:诸如老和尚终生修道,最后却因为一件袈裟了却了尘缘,唐长老赖以维系生命的金钵盂,竟在极乐世界被“腐败”了去,等等。

  为了真正搞明白究竟何谓 “趣游”,结合佛语“业趣、七趣”类的内涵实质,这里姑且把上文陈述的恶源其一称之为“情趣”,恶源其二称之为“物趣”。

  需要说明的是,如果把“趣”的意思,浅显地理解为对某种事物的格外倾心,似乎仍不全面。好在,《趣经女儿国》里的几个角儿,他们在我们身边的凡尘俗世,给繁衍出一个无语言表的注脚来。

  为了方便表述,以下的姓名称呼非指戏里的人物,单指扮演戏里人物的那个角儿。因为扮演唐长老的角儿至少有两个,故暂把他们二人称之为“唐僧一”和“唐僧二”。

  戏外的真实发生是这样的:

  《趣经女儿国》完成二十余年后,西游大戏里的那些角儿们,在央视的《艺术人生》里再聚首。“女国王”上台就表示:“其实,自从我一来,我的眼里就只有一个人,我的御弟哥哥。”当被问及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她竟无限感慨地又来了一次“断肠呼”:“自女儿国一别,二十年不见,御弟哥哥,别来无恙?”说完后,便是向台下无限深情的一个凝视。看这边的“唐僧一”,“伊人”早已泪光盈盈无语凝噎了。

  显然是意犹未尽,“女国王” 再一次无限深情地补充道:“人有很多七情六欲,人生有很多诱惑,像女儿国那样,识大体、明大意,把爱情作为一种追求、一种憧憬,应该是进入了一种境界,女儿国国王做到了,我希望我也做得到。”

  ——据狗仔八卦:自《趣经女儿国》之后,直至《艺术人生》再相会的二十余年,为了“御弟哥哥”,“女国王”一直未婚!至此,应该套用一个时髦词汇:泪奔。因为任凭是谁,都无法驾驭《趣游》之内“女国王”多情又无助的一副眉眼,更无法忍受《趣游》之外“女国王”火山爆喷一般的“断肠呼”!

  无趣的是,真正的“御弟哥哥”“唐僧一”,尽管绝代风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即使无情缘,但囊括几位情痴也在情理之中。可惜,他做“御弟哥哥”之时正处新婚燕尔期,不做“御弟哥哥”之后,他仍是那样的守身如玉,面对一次次的“天赐良机”,也只是出了一头又一头的大汗。如此而已。

  或许,“女王”和“御弟哥哥”此生的缘分,最多也是五百年前的一回眸?

  除此之外,此后的二十余年间,“唐僧一”单凭“御弟哥哥”的大名,即使仍和在戏里一样佛眼迷蒙,佛语迟重,好歹把自身影像和一个什么商品ps到一起,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之中,“御弟哥哥”达到食有鱼,出有车的境况,应该是不足忧虑的。可是,狗仔报告说,在他“独善其身”的二十余年后,竟偷偷跑到一个偏僻的小县城走穴挣小钱去了,连一个收入丰厚的大看台他都没有挤上去!狗仔们还说在那个小县城,当年的“御弟哥哥”再不见当年的玉树风华了。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看来,“御弟哥哥”的“情趣”高,实在是高!他的“物趣”也实在地烂,烂得透顶!——怪不得人们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赌场,按类划分,应该归在“物趣”。此消彼长这个词,应该归于佛语。

  有趣的是,同演“御弟哥哥”的“唐僧二”,狗仔报告说,他的“情趣”不怎么高,可是,他倒真真正正地收获了当年“御弟哥哥”一般的“托国之富”,“有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单套在手指上的大钻戒,如果不小心抡到谁头上,砸上个窟窿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他的“物趣”之高,不仅击毁了无数条硬汉的灵魂,更令众多的“情趣”浓烈而“物趣”单薄的“女国王”,为痛失人见人爱的“唐长老”而捶胸顿足千古。——人说,“上帝如果关住了你一个门,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可是,上帝绝对不万能才是真理!因为,有人有门无窗,有人有窗无门,还有人门窗都没有!

  人常说“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其实,那是一句相当混的疯话或胡话!即使不相信什么因果轮回,即使万事能够重头再来,食草和食肉的生灵,他(她)能够相互转换么?即使把不相宜的东西咬牙切齿地吞咽了去,他(她)有那一副消化得了的肚肠么?

  正像戏里的“呆子”八戒:“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决不爱你托国之富,也不爱你倾国之容;快些儿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

  真真的“呆子”,你急什么?“托国之富”“罗汉”不要自有人要,其实那根本也不是给“罗汉”准备的,即使“罗汉”阴错阳差地要了,他也不见得能寿终正寝地消受得了;“倾国之容”呆子倒真的想要,可怜见,他到底是一头“销猪”呃!

  再后来,狗仔又传,“女国王”二十余年的独守相望,不过只是一个故事。其实,那真的是一个故事,包括已经实实在在地享受“托国之富”的另一个“唐长老”,若干年后,有哪个不是一个故事呢?

  只是,是一个好故事就好,正像我们平时所崇尚的一块美玉,千磨万砺翻江倒海之后方成为一块仔料,至于成为人人仰慕的价值连城之宝,有谁想过,其实,那是在被整治切割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之后,也才有了那么一个结果。

  好故事真的好,至少,于熙熙攘攘的人海中,有那么一个美好的佳话或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