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情愫的文学表达

  ——王永杰散文三题

  高怀军

  岁月的匆匆流逝,让我更加珍惜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日子。如果每一个人都把每一天当作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天,他生命的质量会更加丰满。

  ——题记


  王永杰的散文创作历经乡土和亲情的回望、欧陆风情和中西历史文化的关切,其步履纵横故乡故土、神州大地、跨越欧美非,品读其作品拥有对人生真谛的切己叙写、中西贯通的开阔视野和古今融汇的时空对话。其对现实的热切投入、对人生的浓情瞩目和对历史文化的深刻反思使得其作品成为触摸人文情愫的一个微观切口,也引起了作者对其散文作品集《冷眼热泪》《卧听夜籁》《不负今生》《游思》的热切关注与思索。


  生命之真的顿悟

  文学的深层含义是对生命本质的无穷探索。生命之真往往在历尽铅华之后才能顿悟,人生真谛的参悟有赖于岁月流逝之后的沉淀。

  青少年经历是透视生命的最佳视角。在永杰笔下,青少年的温馨记忆在往昔与当下的对视中次第展开,时间维度和生命维度彼此融汇,成为考量其情感深度和文学经脉的一面视域,亦见证了永杰散文的情感之挚与生命之诚。

  永杰的生命之诚首先表现在对故乡和青少年生活的回忆中。青少年记忆往往与故乡有着密切的联系,故乡璀璨的星空、清秀或贫瘠的山水滋养了作家正在成长的幼小心灵,他对世界的基本体认也起步于故乡的点滴生活。而对故乡和青少年生活的回溯,就是刘再复先生说的“反向意识”与“反向努力”。在对过往记忆的追述中,人的内心才能纯净如水。永杰的文字之所以能让读者产生共鸣的原因就在于他记述了我们都曾经历过的时代和都曾拥有过的青少年。

  泾阳白王乡崔黄村的那个农家小院就是永杰经常回顾的生命空间。这是他青少年最喜欢的地方,这方小院门前有许多酸枣树、高大的皂角树,更有母亲巧手蒸的花馍馍。最诱惑他的是挂在邻居东岭婆家大杏树上那黄橙橙的杏子,儿时的永杰常会乘人不注意时和小伙伴们去偷摘杏子,然后躲在没人的地方慢慢品尝,结果常被东岭爷追撵,被东岭婆斥骂。出于对大树的喜爱,永杰还写了《老家的那棵皂角树》《遥远的酸枣树》《那些远去的古树》,专门抒发对大树的情怀。在和小伙伴们放羊的间歇,他会到树下乘凉偷懒。在帮父亲干活的间隙,用弹弓打椿树上的知了,“高高的椿树上,只要我能看见,常常是一弹弓上去,那知了应声落地。”“我站在下面给他指挥,谁知一边说着,眼睛看着树上,一边往后退,一脚踩空,就从近乎两丈高的窑背上掉了下去……”尤其令人难以忘怀的是在《东岭婆》偷杏折断树枝“却大气不敢出”,“上学迟到从操场的一处缺口翻墙进校园,偷偷进教室”的一幕幕情景,读后如在眼前,历历在目,青少年的乐趣和可爱一览无余。

  人生由一个个细小的事件累积而成,而文学对人生的思考往往依凭于对这些细节的重述。放羊、偷杏、“挤热窝”的乐趣,没有钟表全凭感觉把握时间,“大概三点多”起床上学以及跟着父母上砖瓦窑干活的艰辛……这些青少年的生活记忆在永杰的笔下都呈现出了一种美好的诗意。学习成绩好成了父亲骄傲的资本,而“父亲这种自豪地炫耀无意之间激励了我学习的上进心”。从窑背掉下受到惊吓后很长时间,母亲在前面叫着我的小名,我在后面回答,“那是母亲在唤回我因为惊吓而可能丢掉的灵魂”。这是生命形态的真实写照。

  苦难是人生的宝贵财富,除却青少年和亲情的真切追忆之外,永杰的散文也对苦难的生活有过深切记忆。与众不同的是永杰笔下的文字不是声嘶力竭地控诉,也不是声调高昂的情绪反应。他的文字简洁、干净,凝练、厚实,呈现出一种平和的温情和苦难对个人意志与性格的磨砺,岁月的褶皱中散发着作家温润的生命体温。

  “人对于艰苦生活的记忆很深刻”“在回忆的时候充满甜蜜,而对于本应牢记的幸福生活,却常常很模糊”“当我们拉着终于装满车子的还很烫手的砖从轮窑中跑出来的时候,轮窑外面那股清凉风的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也恰恰因着这种诗意,成就了他的作品。正如前苏联作家帕乌斯托夫斯基所言“诗意地理解生活,理解我们周围的一切——是我们从青少年时代得到的最可贵的礼物。”凭借着这种诗意和对青少年的回忆,永杰带我们一次次回到了精神的故乡,醒悟到了生命之真谛。

  人生的洞察力和内心的广度往往依存于个体本身丰富的生命经历和家庭环境的影响,而对亲人的回忆则可以让人在内心深处确立一种真正的存在感。这些过往的情感和记忆能够通过文字的追述再次回到当下,成为此时此刻真实的生命存在。故土见证了生命的存在,而这洋洋洒洒的数百篇散文随笔则验证了永杰生命存在的纯度。——这正是文学的力量。


  在《渐行渐远的花馍》一文中,永杰为我们呈现了关中母亲形象,这是一个把关爱和善意留给别人、而把辛劳留给自己的中国女性。“儿子的口味,母亲永远记在心里,只要有机会,母亲哪怕起早贪黑,也要做我爱吃而她又拿手的“油包子”亲情维系着家庭的温暖和融合,而母亲则是这份亲情的坚实维系者和守护者。在描写父亲时,他把更多的笔墨倾注于《父亲与土地》永远无法割舍的情感上,“他只认一个理,农民就是种庄稼的,种庄稼怎能没有土地?”“任何想让他放弃土地的努力都是枉然。”他固守农民对土地的那份执著,以至《回归土地》“化作滋润土地的有机分子,永远活在土地当中,土地不死,父亲永存。”这些力透纸背的文字把一个热爱土地、忠诚土地的高大的父亲形象活灵活现地展现于读者面前。

  几部著作,除了有对母亲、父亲的真情叙述之外,还有对岳父、岳母、三叔等亲人的深切追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血缘情深》即将结尾时,作家笔锋一转“血缘,什么是血缘?就是因为来自同一个根,即使互不认识也会自然产生的那种亲情,这种亲情不需要理由,它几乎是一种本能。一个家族如此,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也是一样”在永杰的温情追忆之下,这些亲人间丝丝缕屡屡的亲情吸引着我们去阅读、去感同身受。由亲情到血缘,再到血脉相通的台湾,同为炎黄子孙“如果不满自己的血液,并打算不顾一切地全部换掉,那它的生命也就快终结了……”阅读至此,我们的心灵也因此被深深地浸润、震撼。


  中西文化的通观

  伟大的诗篇,乃是思想的近邻。在永杰的文字中,我们闻到了思考的气息,追问的气息。他的游记散文真实而不做作,精妙文字中流露出的是智者的达观和胸襟,给人以智慧的启迪和文化的哲思。

  中西通观的宏阔视野为永杰的散文创作构建了一个超越往昔个人视域的写作高度,他立足于中西历史的文化差异,对这种巨大反差背后的深层原因做出了自省和反思。这种他乡之域的铺陈展现了永杰散文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强烈的历史反思意识,也让他的散文超越了个人情感的自我留恋,作家胸中原本隐藏着的历史维度也因此得以开启。因着这个缘故,永杰的游记散文有着历史的沧桑感和生命的浸润感;也因着永杰人生经历的丰富,他的散文摆脱了一般游记散文的书卷气,而有了智者穿透现实的洞见和视野。鲁迅早年“别求新声于异邦”的启蒙之举历百年而新变,他乡之域的所闻、所感都在永杰的笔端变换成为对中华文化和近代历史的对鉴与反思。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评价“王永杰的现实透析” “不在文采上显才华,追求的是厚重、朴实和绵长”。

  写文章是与造物同游,描绘自然诉说人事,天风海雨汇于笔下,以一人体验千万人,等于让个体生命无限延伸,把写作行为推向生存体验的制高点。从《冷眼热泪》的“天涯鸿爪”到《卧听夜籁》的“山水留情”再到《不负今生》的“大地上的行走”,无不凸显了作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境界和追求。而新近出版的《游思》恰恰是永杰中西比较视野下的通观之作。这本散文集有着游记的见闻和观感,也有着文化哲思的深邃,彰显其间的是其细腻的文笔、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深切的文化自省。

  《游思》通过对西欧大地上凝固的历史古迹进行反省和追述,在对卢浮宫、凡尔赛宫、巴黎圣母院、圣彼得大教堂、布鲁塞尔黄金广场等充满历史记忆的文物古迹的亲近和接触中,“任何书籍、任何影像资料,都没有你现场看一看来得更加震撼,更加记忆深刻。”作家在过去和当下、西欧和中国之间穿梭,描述了历史的辉煌与没落,思索了中西文化间的差异和变迁,展现了个人散文创作的文化维度和历史维度。

  在《美丽的巴黎》一文中,呈现出的是永杰对法国历史变迁的文化自省,这种文化自省与他本人独特的家国情怀有着直接关联。这种情怀同样也是永杰最真实的青少年记忆和人生底色,虽然有痛楚,但是也磨砺了他的个性、定格了他人生思考的视野和方向。游览卢浮宫、凡尔赛宫,驻足埃菲尔铁塔、凯旋门前,聆听导游讲解,永杰感慨万千“那些令人肃然起敬的建筑,那些走过无数先贤的石板路,似乎在向所有人默默地诉说着他们的历史,还有文化。那些东西本身就是历史,就是文化,你去了那里,你就走进了他们的历史,走进了他们的文化,你会无时无刻地感受他们无处不在的历史和文化。” 置身异国他乡,作家在不断反思:我们的街道、我们的规划,永远是变化比规划快,永远都“正在施工”,一直处在不断拆迁,不断建设,永难安宁的循环中。这让作家有了不同凡响的醒悟“什么是现代化?什么是现代文明?高楼大厦吗?为什么在巴黎,在那些古老的建筑鲜活存在的都市,我们时时处处感受的是现代文明,而在我们一些看起来似乎高楼林立的城市,你却觉得一种老土和落后?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人的素质,人的文明。”

  巴黎的阳光和二百多年前法国大革命给凡尔赛宫带来洗劫的情景交织在永杰的眼前和心头“这些文字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却掩藏着一段血与火的历史,只有在现场看了那座美丽豪华的宫殿,才会感受社会动荡对于人类的财富和社会精华的破坏,是那样的令人痛惜不已。”巴黎乃至整个西欧之行带给永杰的感觉是沉重的。在欧洲历史沉思中内隐着的其实是永杰对中国历史进程的深刻自省,凡尔赛宫精美绝妙的艺术展示映衬中国晚清积贫积弱的惨痛记忆,巴黎街道的恢宏壮丽的比照是当代中国城市设计的杂乱无章。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中有思,思中有游”。永杰的游记“常常闪耀着个人独特思想的光芒”。欧洲历史文化学的厚重与忧伤穿越了西方历史的辉煌与没落,在字里行间幻化为永杰自觉而深刻的自省意识。在“西欧游记”“欧陆游思”系列、“美国遐想”中,时政、历史文化融合为一,既有文学的形象描述,也有时政的评议和历史反思,同时还兼具文化的视角和中西、古今对比的维度,相较于当今散文创作的“浪费与矫情”,可以说永杰的《游思》《不负今生》等作品集为文学创作提供了范本。

  参观美国的州政府看到前任州长的巨幅画像依照顺序挂在州政府的墙上,他感慨“这是一种令人敬佩的骨气。”“那是一种历史,也是一种纪念,无论这个人在任上有什么毁誉”历史总是因为某个人命运的改变而改变,因为某一个人的错误而被生生割裂,于是,呈现给我们的历史,永远不很全面。他呼吁“尊重历史,敬重英雄,哪怕英雄曾经有缺点,哪怕历史曾经很残酷,但都必须原原本本地呈现给后人。” 这种只为读者提供一种思考的角度,而不强迫读者去接受作家观点的创作思维是值得欣赏的。

  永杰在《游思•自序》中写到表达了自己不崇洋、不媚外的心声,“只想以一个游者的身份,用一个记者的眼光,浮光掠影地记下自己的所见、所感、所想。”的写作初衷。“行万里路比读万卷书更有收获”“你实实在在地看了,感受了,体会了,才会明白,我们和人家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我们还有多少地方需要努力”“看到别人的好,由衷地赞美和肯定,是希望见贤思齐,让我们也变得好起来。”

  读万卷书,是在书里品味别人的人生;行万里路,是在自己的旅程中感受大千世界。人生的路上总有许多绚丽多彩的风景,在路上,欣赏旖旎秀丽的湖光山色;在路上,品味多姿多彩的人文景观,也许会让这平淡无奇的人生变得丰盈起来。在我看来,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修的是一颗心,每一场旅程都诠释着不一样的心情。那些在路上的日子,让我们的心情变得阳光灿烂;那些在路上的日子,让我们的人生孕育丰富的内涵。其实人生如逆旅,真正指引我们的,一直都是我们内心的声音!

  胸有正气者,能写好文章。语言艺术必须承载价值体系。马丁•海德格尔启示我们:少一点文学,多一点文字的保养;少一些哲学,多一些思想的细心。保养文字意味着保存并护送人类的智慧到未来。思想何以成为思想,它是在追问事物的过程中自动来照面的,具有时间性甚或瞬间性。思想以自己的力量为助推,不以切近的现实指令来勾画自己的目标。否则,思想将失掉固有的地盘而沦为附庸。


  价值追求的坦陈

  时间的流逝中有着生命的消长和历史的存续。如果一个作家不能回归历史和现实的真实语境、不能展现生命的褶皱和脆弱,那么他的文学表达就是无力的。古往今来的变迁总会在作家的存身之所留下浓重的气息和痕迹,因而对历史文化的一再解读就成为文学的一个永恒主题。

  永杰散文写的都是生活里的事,爱情、亲情、友情,乡情、风情、人情都被他融合成了方块字,也形成了他自已的行文风格,其字里行间的情感像他的网名那样泾渭分明,一边是冷眼,一边是热泪。“难以忘怀的村庄,是因为那里有着难以忘记的人,难以忘怀的故事还是因为我们的根在那里,想到村庄,就会想到青少年,想到遥远的温暖。我每回村子,看见那个村魂一样的东岭婆还坐在门前,心里就无端的有些安慰。”感谢这样的文字,让我们有了更多的回忆,感谢这样的细腻,让我们有了更多的感动,只有对村庄,对故乡,对那些难忘的人和事怀了深深的感情,并时时挂念在心,才会如此去写,也才会写得如此让人惊心动魄。

  永杰的散文“令人想到一个漫不经心的散步者正在乡路上。他神色漠然,但心海潮涌。路旁的几棵小草,沟岸上的一株枯树、山坡上悠闲的牛羊,邻人屋顶上飘荡的炊烟等,都令他生发感动,并产生丰富的联想,他是那么热爱生养自己的土地”。早起晨练,看到顽强生长的野草,他触发灵感:《像野草一样生活》“路正长,孩子也总要成长,我不希望他成为娇贵的只能养在温室的花草,唯愿它成为一棵生命力旺盛的野草,无论经历任何样的风霜雨雪,都能顽强地汲取营养,活出自己的精彩,献出生命的翠绿”下雪的日子“人们才那样渴望和大地亲近,也只有这个时候,大地才不会给亲近它的人留下污秽。”雪地里“被爱的女孩是幸运的,会爱的女孩才是幸福的。”很多时候 “人在自然状态下才是最美丽的,可以做出来的样子,总是有些假。”在永杰的笔下,山和水、大树和石头、街景和道路都有了温度和呼吸,也有了灵魂和血肉,大好河山的美景因作者生命的丰盈而显得多情秀美。

  在现实生活的繁琐和悠久历史的变迁中为散文找到一个恰如其分的栖居之地。笔带深情,只是因为这是他成长和生活着的土地。这种对现实和当下的关注鉴别着一个作家对待生活的态度,强烈的现实关怀和时代意识正是永杰脱离情感私爱的展现和表达。

  永杰的文风见识深远、真淳淡然。在我看来,唯有历练的人生方能锻造如此,这远非那些醉心于文辞华美的作家所能比拟。其透彻明晰、圆润沁心的笔触,无不来自他在沧桑人世中的丰富阅历。读其文,犹如面对一位见多识广、博学通达的智者。而这得自于永杰对于文学与生活关系的真切把握。

  《老家的那棵皂角树》“我们的城市,在不断地毁掉那些原本古老的东西,却用一种人造的东西来冒充古老,城市依赖着自己经济实力的强大,连农村的生态也已经开始掠夺,那些在农村的土地上生长了数十年的大树,硬是被连根拔起,移植到城市,靠着打营养液勉强活着,以用来装点和丰富城市人的眼睛。”“城市里有多少突然多起来的那些大树,农村里就会有多少多起来的树坑。”“一个没有大树的村庄,就像是一个没有历史的国家,可能繁华、可能现代,但却无厚重与深邃。而那些被移植到城市的大树,就像是一个人为了把自己装成一个贵族而篡改历史一样,掠夺来别人的辉煌成果,却恬不知耻地说:你看,我们的历史多么遥远!我们的家族多么的古老!”进而在《那些远去的古树》进一步阐发“你从哪里来?你又要到哪里去?这好像是一个哲人说的话,一个人当然要明白他的历史和未来,一个城市,一个村子也不能没有了历史,而历史,除了通过文字记录之外,更需要一些具象的标志,可是我们现在却在大量地损毁着那些具象的标志,并且打着很好的旗号。一个不明白从何而来,向何而去的人,必然是盲目的。有时候,一棵古树,一段古墙,一条小路,它们承载了丰富的历史记忆,也只有在它们所在的地方,才会传递出那种信息。”这些振聋发聩的诘问显示了一位作家的清醒。

  永杰的作品呼吸的是关中八百里秦川的土地芬芳,追求的是散文真诚真性的文学精神,承接的是中国文化中温文尔雅的谦和风度。永杰说:喜欢文字的人,最看重的是精神。而我更看重的,可能是文字背后的人。坏人也可能写出很感人的文章,就像希特勒杀人如麻但完全可能被一部电影感动得流泪一样,文字有时候是很能欺骗人的。因此,我更看重文字背后的人品、人格、学养和风骨。这正应了永杰散文的价值之所在。

  漫步清华园,畅想未名湖,他发现,“无论是清华还是北大,他们的门牌都很小,小到你如果不注意,很难被发现,但是谁都不会小看他们,因此,他们的小其实是一种大,是一种繁华与绚烂至极后的平淡,是一种内在的自信,他们绝不在门头等表面东西上做文章,只有你走进去,你才会感受到它的博大精深,你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的浅薄和无知,这就仿佛人,越是高手,越不显山露水,越是平淡无奇。反倒是那些半瓶子醋,越爱装神弄鬼,装腔作势,越爱显摆自己。”他借“季羡老给学生看行李的故事”阐述自己的观点“自由之思想,平等之心态,这似乎是中国文人永远追求的,但真要做到,却极难、极难”。“海不扬波是因为它太大太深了,故能容纳百川,一眼便可望到底的小溪流,遇见一个小小的石头,也会溅起一些浪花的,而深不可测的大海,即使怀中包含着崇山峻岭,万丈峡谷,表面也依然显得平静。”

  在时代中成长,在文字中砥砺,文学和时代的关系在永杰的作品中无疑是亲密无间的。

  永杰的散文还把大量的笔墨倾注在对历史文化的重新发现和细节化的生命解读。如《北京记忆》中从恭亲王到圆明园,从徐悲鸿纪念馆到大观园,展现了永杰的文物知识和鉴赏能力,他给读者呈现出了这些风物背后的历史沧桑和人情故事,在永杰的情感移入下,曾经刻板的历史事件和冰冷的文物在永杰生动鲜活的叙述中拥有了情感和体温。

  在圆明园大水法废墟前“散落在地上的精美石刻,似乎还在愤怒地控诉着强盗的暴行,又在无声地启迪着后来的行人。我情不自禁地抚摸着那些石头,抚摸着它们上面精美的雕刻,也抚摸着那一块块残片,朦胧中,我似乎触摸到了一种至今不散的温度。”作家感叹这些有生命的石头“曾经见证了一种辉煌,也见了人类文明史上的一次暴行,你们可以撑起一座又一座无以伦比的宫殿但你们却无法保证这宫殿永远不倒”。“当一个国家的政府腐败无能的候,连这个国度的石头也会遭到强暴和蹂躏!“很多游人都会在大水法废墟前照相留念,这些至今还在呻吟着的石头,留给游人的是一种永久的疼痛,但有这种疼痛在,有不断前来体会这种疼痛的人在,我们的未来就会越有希望,这样的悲剧也许才不会再次发生”。

  石头给人情感上的印象是冰冷生硬,有谁没事会去抚摸或拥抱一块冰冷的石头?但正如地球北端有一个叫冰岛的国家,那终年被冰雪覆盖下的国土却时时冒出温泉,喷发火山。这冰冷的石头里也蕴藏着作者激荡的风韵和热烈的思想。他用生活化的叙事和情感化的关注赋予了这些历史文物以生命化的还原,让尘封在博物馆里的冰冷器物变得生动、活泼起来,也让读者真实地走近了那已经远去的历史。这种对毫无生命体征的石头所隐含的历史信息的琢磨和动态描述无人能及。

  一篇文章让人激动,靠情;让人信服并记住,靠理。只有含有一定原理的作品才能够称得上是经典作品。阅读,不管读哪一类作品,一定要读经典,这样你收获的就不只是粮食,还有种子;不只是几条鱼,还有渔具、渔法。当然经典的作品也只有作为客观的阅读对象而存在,要收到好的阅读效果,还得发挥读者的主观能动性,利用种子,种出一颗属于自己的树。


  ——《冷眼热泪》先生《卧听夜籁》,在大地上行走《游思》,以《不负今生》的实践给我们以深刻的启示。

  2020年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