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事先约定,旅行社的中巴将于下午一时离去。归程漫长,路途险峻,不得不早点发车。大多数游客恋恋不舍地告别神秘秀丽的喀纳斯湖,按时上了车,只有三个人迟迟不归。


  一时半,那三个人仍不知去向,大家不耐车内的燥热,纷纷躲到树荫下抱怨,历数三个家伙的种种不是。说什么从第一天上车就看他们不顺眼,没有一回准时的。耽误大家的时间就是图财害命,别是潜逃的特务吧?就他们那熊样,哪有人家特务那两下子。


  二时,人还没回来。大家开始担忧,频频向远处张望。在这支临时拼凑的松散团队中,众人与三位失踪者毫无瓜葛,但同情心和不安感还是有的。湖区一带森林茂密,人烟稀少,早年还有“湖怪”吞噬骆驼的传闻,会不会发生意外?他们几个不像缺心眼的二秆子啊。


  二时半,失踪者总算出现了,每人骑一匹马,由哈萨克族小孩牵着,优哉游哉,毛发未损。原来他们的迟归,只是为了贪玩。


  大家松口气,纷纷回到车上,准备出发。不料那三人下了马,却并不上车,和导游打个招呼,就旁若无人地钻进路边的一个小饭馆。


  人们震惊了,愤怒了。这么晚回来,还好意思吃饭?素质太差!这不是欺负人吗?拿我们当什么了?谁去说一说,快开车吧,太晚了不安全,尽是盘山道,车翻了大家一起玩儿完,谁也跑不了。


  愤怒了半天,只有一个来自北京的女人独自下车,前往交涉,其他人则留下来继续愤怒。


  北京女人进了饭馆,试图阻止那三人点菜,建议他们买点干粮带走,未遂。向导游和司机求助,也未遂。导游、司机看来与饭店老板很熟,他们伙在一起,齐劝北京女人不要着急。


  煎炒烹炸的油烟中,北京女人咳嗽两下,言辞激烈起来,其关键词有“信用”、“权利”、“做人”、“回扣”、“大家”什么的。迟归者中的一个冷冷反驳道:“大家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女人就代表大家了?”


  北京女人顿时满脸通红,疾返中巴搬救兵。谁知大家都不肯当救兵,只是在车内嚷嚷一通,算作一种远距离的声讨。北京女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酷热的阳光下傻傻地干晒着。


  三时,迟归者吃完饭回来,车上的人适时转了话题,谈起奶茶和伽师瓜。中巴启动时,北京女人突然出人意料地提议,由迟归者向大家道歉。


  全体游客一愣,当即鸦雀无声。都说于无声处听惊雷,其实许多时候于无声处不一定有惊雷。汽车闷闷行进,远处牧场的羊群默默吃草。有人小声说:“得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一些人随声附和:“那是那是。”


  北京女人冷笑,自言自语:“听说当年,日本鬼子一个人就敢管咱一个县,开始我不信,现在有点儿信了。”


  无人接话,几个八九岁的孩子困惑地看看这个成年人,又看看那个成年人。


  中巴改换低档运行,地势陡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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