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我心中的王必成首长
2012年2月29日，是王必成同志诞辰100周年。
王必成同志是我十分崇敬的老首长。他经历了土地革命战争、两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出生入死，身经数百战，屡立战功。他善于思考，足智多谋，机智灵活，审时度势，大胆果断，临危不惧，指挥若定，是一位南征北战、骁勇善战的高级优秀军事指挥员，是一位有名的虎将。
王必成同志戎马一生，光明磊落，襟怀坦白，无私无畏，平易近人，朴实厚道，艰苦朴素，廉洁奉公，事事处处，以身作则，是部属敬佩的好首长、好领导。
我认识王必成同志是在1939年11月。遵照粟裕同志的指示，我到王必成同志所在的2团检查贺甲战斗。他给我的印象很深。他对我讲了贺甲战斗的详细经过、经验教训和这次战斗的重大意义，使我受益匪浅，终身难忘。此后，我一直没有机会聆听他的教诲，只是在陈、粟首长召开作战会议时和他见过几次面。1945年2月我被分配到苏浙军区第1纵队司令部任作战科副科长，直到1949年8月，他调任7兵团兼浙江军区副司令，从此离开了24军。在这期间，我基本上一直在他身边工作，对他的作战指挥、为人处事，有很深的感受。
一、从王必成同志指挥过的战役战斗来看，他能打大仗、硬仗、恶战，善于打运动战、进攻战、野战、山地战，例如两溧反顽战斗和孟良崮战役；他也善于在平原、水网地区作战，例如在苏中水网地区，多次攻歼敌据点，多次反“扫荡”；他也善于打村落、集镇、县城的攻歼战，例如在抗日战争中攻歼敌据点，解放战争中进行苏中战役的林梓战斗，莱芜战役中的口镇、青石桥战斗，睢杞战役中的扬拐、龙王店等战斗；他也善于打保障主攻方向作战歼敌的运动防御阻击战，例如郓城、太康、开封、蚌西北等运动防御阻击战。他是一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
二、王必成同志不论任何情况下都坚决执行上级命令，要我打谁我就打谁，要我到什么地方打就到什么地方打，要我打到哪里就打到哪里。有时他鉴于当面情况变化，根据上级意图，判断敌人动向，大胆果敢决定部队转移方向。例如，南麻战役刚开始，敌人增援赶到，情况变化，部队奉命撤围东移。我6纵处于三面临敌不能东移，又不能与敌独立作战的境地。他果敢决定部队向鲁南敌后转移，脱离敌人，在行动中上报野司。陈、粟首长同意部队向鲁南敌后转移，指示在鲁南隐蔽待机。之后，在鲁南奉命参加孟良崮战役，断敌后路。又如，淮海战役围歼黄百韬兵团，开始扫清外围，我6纵刚进入攻击新安镇的进攻出发地，发现黄百韬兵团已经从新安镇西撤，向徐州靠拢。面对这一突然变化了的情况，向上级请示报告已来不及，他根据上级意图，迅即调整部署，命令各师，跨越陇海铁路，不顾小股敌人阻扰，向西追击。经六天边追击边攻击，纵队与由北向南、经张克侠、何基沣起义管区，直插陇海路到曹八集的13纵会合，切断了黄百韬兵团向徐州靠拢的后路，完成战役合围。又如，保障宿北战役歼敌的第二次涟水战斗，他根据敌人分布情况，判断敌主攻方向是涟水城西地区，于是向上级提出我6师放在涟水城以西组织防御，而上级不同意王必成同志的意见，认为敌主攻方向仍在涟水城南，要6师在涟水城南组织防御。王必成同志坚决遵照上级命令执行，在涟水城南阻击敌人。
三、王必成同志不论作战或行军，指挥位置都向前靠，以便于看到敌我战斗情况，及时指挥部队作战。例如，我6师攻歼林梓镇守敌后，奉命向黄桥进军，中途可能与敌遭遇。于是，他命16旅、18旅分为左右纵队沿如黄公路前进，并令前卫团在行军路线两侧派出侦察警戒，搜索前进，如与敌遭遇，要先敌占领有利地形，先敌展开对敌作战。他随18旅前卫团前进。25日10时，18旅、16旅前卫团果然在分界东之搬泾与敌遭遇。敌退至村庄与我军顽抗。入夜，我军对被围之敌发起攻击，压缩包围圈。26日拂晓，他调整攻击部署。他在16旅46团指挥所，指挥全师。13时，我军对被围之敌发起总攻，在大雨滂沱的情况下，经近一小时激战，全歼敌99旅。在进攻敌村镇阵地时，他的指挥位置都在一线，能看到敌我情况，指挥部队作战。例如天目山三次反顽战役，攻山头、山岭、隘口，他都亲自指挥攻击，有时亲自率营攻击山头。又如孟良崮战役，18师攻占垛庄后，他亲自指挥16师、17师阻击南北的整编25师、83师向整编74师靠拢。之后，6纵一部参加总攻孟良崮，他的指挥位置就在孟良崮山脚下，指挥18师、特务团一营猛攻孟良崮，歼灭74师指挥所，击毙师长张灵甫，会同兄弟纵队全歼74师。
四、王必成同志多次执行断敌退路，完成战役合围的任务。他断敌退路是在多种情况下进行的。一是按野司的战役计划中的断敌退路。例如天目山第三次反顽战役，我军歼灭孝丰以西的顽左兵团后，转兵东进，断敌退路，歼顽右兵团。又如莱芜战役，野司战役计划规定6纵攻占口镇、青石桥，切断陇海路上的明水至莱芜的交通线，也即切断李仙洲集团的退路。二是飞兵疾进，断敌退路。例如孟良崮战役，6纵在鲁南，5月12日16时接陈、粟首长电令，要全纵昼夜兼程，限14日夜间攻占垛庄，切断敌74师退路，完成战役合围。他接电后，立即命各师停止对城前、白彦待命攻击。从城前、白彦到垛庄120多公里。他命18师53团即刻出发，侦察敌情，搜索前进，然后命各师夜19时出发，马不停蹄、人不歇脚地强行军。部队战士饿了抓把干粮吃，渴了到河边喝口河水。18师53团于5月15日3时攻占垛庄，切断敌整编74师退路，完成战役合围。三是情况突变，果断处理。例如淮海战役11月6日夜发起攻击后，我6纵发现黄百韬兵团西撤，来不及请示上级，他根据上级意图果断命部队向西追击，切断敌退路，完成战役合围。四是中途折返，断敌退路。例如渡江战役，24军20日夜突破长江天险，歼敌江防部队55军、88军各一部后，追歼逃敌，向杭州疾进。部队进到浙江之安吉时，5月28日突接上级电令，命24军在广德拦截逃敌。他即命部队停止东进，折返北上广德，在金山、杭村、门口塘、流洞桥一线占领阵地，断敌退路，会同兄弟部队堵歼逃敌，全歼逃敌六个军。
五、王必成同志受领作战任务后，只要时间允许，战前准备工作细致周到。一是了解作战对象的主官姓名、性格特长，部队历史、编制装备情况和主官与友邻部队的关系，做到对作战对象心中有数。二是看作战地区的1/50000的地形图，作战对象的部署，周围的地形地物，集镇和村落大小，居民多少，居民房分布以及村镇内外是否有河流、桥梁、水塘。有时他亲自带领少数干部，进行抵近侦察，向居民调查了解敌情、村镇内外的情况，根据侦察了解的情况，研究制订作战方案、作战方法。三是召开作战会议，传达上级意图及命令，谈作战对象的部署，讲地形，提出各部队作战任务和作战方法、战斗准备和战斗中应注意事项。四是会后他派参谋人员下部队检查战斗准备落实情况。有时他亲自检查主攻部队的战斗准备，发现问题当场纠正，鼓励部队树立完成战斗任务的胜利信心。他要求部队做到准备充分、万无一失。
六、涟水失守，上级撤了王必成同志副师长的职。他并不知道。副政委江渭清同志接电话后，认为涟水失守责任不能全在王必成同志身上。江渭清同志也为王必成同志鸣不平，即到宿北前线指挥所，找司令员陈毅同志，讲了涟水失守的战斗经过。陈毅同志知道涟水战斗真相后，收回成命。这些王必成同志并不知道。之后，他从传闻中得知被撤职的事。他为了维护领导威信，从不对人讲受的委屈。他始终顾全大局、维护党的团结、忍受委屈的这种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七、王必成同志关心爱护战士。在他领导指挥下打胜仗的干部战士对他极为敬佩信任。凡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性格内向，态度严肃，寡言少语，不苟言笑。有的干部来看望他，他见面说：“你来了。你好吗？部队情况怎么样？”看望他的人回答说：“我是来看望首长的。首长健康情况怎么样？”他说：“很好。你有什么事情吗？”看望他的人说没有什么事。他静坐不语。看望他的人坐一会起身跟他说：“我们回去了。”他不语，点点头，表示不送了。有的干部来看望他，谈起这次战斗胜利的情况。他说：“你们要好好总结经验，也要检查战斗中有什么问题，接受血的教训，打一仗，进一步，改进提高部队的战术技术水平。”他言简意赅，说几句就不出声了。有时他下部队看望干部说：“你们好吗？部队现在情况怎么样？”下级回答部队训练情况很好。他说：训练要抓紧，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有时他检查部队工作，发现干部不团结。他说：“你们不团结，要多作自我批评，检查自己，检查为什么搞不好团结的原因。你们搞好团结，才能齐心协力抓好部队工作。”他发现战士有问题，并不批评战士，回来对干部说：“你们要抓好战士的思想工作，发现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对不良倾向要花大力去纠正。” 有的干部认为他活泼不够，严肃有余。其实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有的能打仗的干部在工作岗位上久了，埋怨他只使用不提拔，不像其他纵队既使用又提拔。他对善于管训部队、打胜仗的干部非常喜欢，注意培养，提拔使用。但他是按照党管干部的原则办事，从不凭个人权力提拔干部，也从不对干部封官许愿。他要提的干部都是提交党委讨论，由党委按德才标准全面衡量评估。在党委讨论中，他提名的干部即使没有通过，他也不埋怨党委，也不对干部透露党委的讨论情况。党委讨论决定提拔后，他才找提拔的干部谈话，谈到新的工作岗位上应注意的问题。
王必成同志常说：“战士把生命交给我们，我们要对他负责。我们都是被父母抚养长大的，父母很不容易，费尽了心血。父母都希望孩子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他们把孩子送到部队希望能够得到锻炼提高，培养成才。我们要像战士的父母一样爱护战士，关心战士的成长，带好兵，用好兵。战斗中总会有伤亡，但要尽量减少伤亡。有的战士还没有进入阵地打仗，却遭敌机轰炸、炮击，这是一种无谓的牺牲。我们有的干部作战时，不仔细观察研究敌情，不讲战术，没有组织好火力掩护，盲目地发起冲锋，被敌人打下来了，使一些战士遭到伤亡。干部是有责任的。”他关心战士干部的事例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八、王必成同志非常珍视战友之间的战斗情谊。他对如肖国生同志、徐绪奎同志、郭猛同志、刘别生同志、丁麟章同志等早年参加革命，经过土地革命战争、两万五千里长征和经过南方三年艰苦的游击战争到抗日战争的战友在抗日战场上英勇牺牲，极为痛惜。他们都是年轻有为、能带兵能打仗又能独立主持工作的战将。王必成同志同他们多年共同战斗，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在思想感情上时刻不忘记他们。
徐绪奎同志是湖北黄安县人。他同王必成同志一起参加革命，参加红军，参加土地革命战争、两万五千里长征，到延安又一起在红大学习，又一起分配到新四军1支队2团工作，王必成同志任团参谋长，徐绪奎同志任团总支部书记。后来，王必成同志任团长，徐绪奎同志任江抗2团团长。陈、粟首长率江南主力渡江北上，江南指挥部改为苏北指挥部，部队整编为三个纵队。王必成同志任2纵队司令。徐绪奎同志任2纵9团团长，在营溪反击战追歼逃敌时，不幸中弹牺牲。王必成同志对徐绪奎同志的牺牲极为痛惜，命令9团指战员为徐绪奎同志报仇。9团奋勇追歼逃敌，全歼常备1旅残部。战斗胜利结束后，王必成同志委托政委何克希同志处理徐绪奎同志的后事，将其埋葬在营溪附近。丧事办完后，徐绪奎同志的警卫员金山同志拿着徐绪奎同志生前留下的钢笔、手表、笔记本和毛毯，请示首长如何处理。王必成同志说：“徐绪奎同志用过的毛毯给我留下，钢笔、手表、笔记本交纵队政治部。我要见物思人，纪念徐绪奎同志。”从此，这条毛毯陪王必成同志度过漫长的战斗岁月。这条毛毯用旧了，工作人员几次要为他换一条，他都不换。1949年下半年，他到杭州任7兵团兼浙江军区副司令。家里人说：“你这条毛毯破了，换一个吧！”他说：“破了补一补嘛！还可以用，不用换。”1955年他任上海警备区司令。家里人说：“你这条毛毯已经破了好几个洞，补了好几次，现在又破了好几个洞。给你买了个新的，你换一个吧！”他说：“新的你们留着用。我用那条有纪念意义的毛毯。”这条破毛毯一直用到1989年3月13日他在南京逝世。他对战友的这种深情厚谊，令我十分敬佩。这条毛毯现在被黄桥战役纪念馆征集收藏，供人参观。
刘别生同志是江西富安人，1928年参加红军，参加了湘赣反围剿，坚持了湘赣三年艰苦的游击战争。抗战爆发后，部队奉命下山整编。他任新四军1支队2团3营副营长，1940年调任军部特务营营长，同年秋任军部特务团团长。1941年皖南事变中，他率部队坚守东流山七昼夜，浴血奋战，后率200余人突围到江北无为。1941年10月，他调到1师2旅4团任团长。1942年年底，2旅奉命渡江南下与16旅合并，仍然称16旅，王必成同志为旅长。2旅4团改为16旅48团。师长粟裕同志率1师主力渡江南下与16旅会师后，成立苏浙军区。部队整编为四个纵队。16旅整编为第1纵队。48团改为1纵第1支队，刘别生同志任支队长。1945年4月，在新登南面的虎山战斗中，刘别生同志率部击退顽国际突击纵队的数次反扑后，不幸被右前方的79师冷枪击中牺牲。王必成同志得知刘别生同志牺牲，心里十分难过。王必成同志一面指挥作战，一面命1支队医务人员将刘别生同志遗体抬下山。王必成同志看了刘别生同志遗体上中弹处并摸了摸他的脸颊，对着刘别生同志遗体说：“我一定为你报仇。”
天目山第三次反顽胜利结束后，纵队奉命返回溧高地区休整。在休整中，王必成同志专门去看望刘别生同志的爱人苏迪同志和两个幼小的孩子。苏迪同志已得知刘别生同志在新登战役中牺牲，极为悲伤。苏迪同志见到王必成同志，一下子扑到王必成同志身上，嚎啕大哭。王必成同志叫苏迪同志不要这样，坚强些，然后坐下来对苏迪同志说了刘别生同志在新登战斗中牺牲的经过情况，并对苏迪同志说：“我已经为刘别生同志报了仇。”王必成同志接着说：“刘别生同志是个德才兼备、作战勇敢的好同志。从皖南突围到2旅4团任团长以来，他善于养兵、带兵、练兵、用兵，作战勇敢，机智灵活，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屡立战功，是我的左右手。对他的牺牲，我很难受。刘别生同志安葬在新登附近。”他接着说：“刘别生同志断气前，嘱托支队政委罗维道同志将他的手表、钢笔交给你，要你抚养好孩子。因此，你今后的任务是抚养好孩子长大成人，继承刘别生同志的遗志。这是对刘别生同志在九泉下最大的安慰。你失去亲人，你悲伤我是理解的，但不要过分悲伤，要节哀，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抚养好两个孩子。”苏迪同志哭泣着说：“我一定按首长的指示办。”王必成同志接着说：“你在抚养孩子上、生活上、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从此以后，王必成同志经常去看望刘别生同志家属和孩子。王必成同志非常关心刘别生同志的孩子成长。1948年在看望中，王必成同志问：孩子大了该上学了吧？苏迪同志说：大儿子刘新上小学了，二儿子刘登还小。1949年5月上海解放后，苏迪同志调到上海，搞接管工作，孩子转到上海上学。1955年王必成同志任上海警备区司令。他命人将埋葬在新登附近的刘别生同志遗体迁移到上海龙华烈士陵园，立碑建坟，让苏迪同志和孩子每到清明节和重大节日去扫墓凭吊。刘新在上海中学上学时，突然肚子疼，疼得厉害。王必成同志知道后立即派车到学校接刘新，将刘新送到85医院治疗。王必成同志还亲自打电话给院长范允中同志，要其亲自处理这件事。经过检查刘新患的是急性阑尾炎，手术后很快好了，王必成同志才放心了。1967年“文革”期间，刘新同红卫兵到南京串联。王必成同志知道后，即把刘新接到家里住，同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刘新，对刘新讲不要跟随别人造反，批斗老干部和老师，这些人都是为革命和建设做出很大贡献的人。
刘别生同志牺牲后，王必成同志一直关心刘别生同志的家属和孩子，关心后代的成长，期望孩子能继承刘别生同志的遗志。这是对在一起战斗的战友最好的纪念，也是王必成同志的心愿。作为幸存者的我，要牢记牺牲的战友，永远缅怀他们。
王必成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一师分会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