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26日   多云    16~27c

黄昏夕照里,我独自站在小金河畔的老虎嘴隧道前,这里是走进木里的主要入口。隧道旁矗立着一块标识牌,其间有洛克的身像。上溯到上世纪的1924年初春,洛克行900里后,正是从这老虎嘴冒险走进木里王国的。这是经云南的永宁沿水道进入木里的最近道路。

马海告诉我,隧道未通前,车辆及行人都必须从这突兀的老虎嘴绕行,而下面就是触目惊心的悬崖。

晚霞停留在清悠的河面上,风吹动我的衣衫。

因为筑坝并因理塘河的汇入,水位上升后的小金河,河面显得开阔,也给曾经十分闭塞的木里,形成了一条可以通航的百里水路。

马海说从下面的码头坐快艇可以到冕宁,然后转坐车去西昌,能比走公路省近一半时间。

这几年,木里的经济发展着眼于基础的交通建设,乡村的公路网正在形成,行路难的老大难问题,正在逐步地得到解决。但因地质和气候的原因,路况依然是一个变数,雨季的泥石流和塌方,始终让旅人揪心。

今天计划是去水洛乡的,过克尔乡,博克乡和桃巴乡,这是当年洛克走向亚丁秘境的小道。深长的河谷及遮天蔽日的森林,使这条路充满未知的艰险,我很难想象洛克一行,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穿越这荒旷的高原之地。从乔瓦镇到水洛乡已经通路,但我们行至标识有“915”地名时,只见道路坑洼凹凸,泥泞不堪,前面的路况难以预料。我对马海说不去水洛了。

因为依眼前的路况看,从“915”段到水洛,车行每小时20迈,至少要走四个小时,那么,今天我们就不可能回来。

于是,便在路边小店打尖吃饭。要了炒肉和炒空心菜,加青瓜皮蛋汤。匆匆吃完,买单:49元。

用数字作为地名的“915”,在木里绝无仅有。那是因水电站开建,工人突然聚集而兴盛的地方。路两侧形成了一条百余米的山间街市,并成为探险驴友的休憩之地。

烈日依然当空,山间不闻鸟鸣

我们掉转车头,沿路向木里大寺行进。

马海一路给我指点四周高山,说他曾经帮地质勘察队找矿的故事,不知不觉中,车便驶入木里大寺。1582171559257588.jpg      

坐落在桃巴达尼牙布圣山顶部海拔3000余米,台阶式平地的木里大寺,曾是康巴藏区规模最大的黄教喇嘛寺庙之一,其宗教影响远播这千山万岭之间。它是继瓦尔寨大寺,康坞大寺后,于1656年始建的又一座大寺,并称为木里三大寺。

大寺仿拉萨的哲蚌寺建式,由饶迥巴·桑登桑布大喇嘛主持兴建,历时3年,占地8万余平米。

木里大寺的藏语全称是:“木里葛丹喜珠曲勒朗巴吉瓦林”。它因拥有显宗学院和密宗讲修部,遂成名声显赫的显密双备之寺。鼎盛时期的木里大寺,喇嘛僧侣达千人,佛事兴隆,名僧辈出。有过“骑马关山门,十里闻香板”的辉煌景象。但在1967年,木里大寺遭严重损毁。

我现在所见的大寺,是在1985年恢复重建的。

午后的木里大寺显得寂静,不见香客朝拜者,亦不闻诵经之声,措钦大殿内供奉着无量寿佛、弥勒佛、文殊菩萨的塑像,锦缎伞盖下的活佛法椅空余着,但气氛依然庄严肃穆。

殿角见一抄经的红衣喇嘛,问强巴佛所在,他用手指后殿。于是便从大殿绕行,进一泥石砌成的长长甬道,中间有布帘遮着的一道木门。撩布帘,踏地毯,豁然亮处见菩萨一双巨大金足。再行三米,抬首方见高达28米的强巴佛金身。这是2015年11月22日上午10.30点开光面世的强巴佛(即未来佛),为目前藏传格鲁派世界最高的强巴佛鎏金铜像。其恢宏庄严的慈容,让人心驰九重之塔。

我为设计的空间格局惊叹,它巧妙地利用进门深延的三米遮檐,用来阻挡朝拜者的视野,只有当你站在门檐边方能抬头迎面见佛,其意在“仰视”。

强巴佛前只用清水供奉,一日两换。

数了数,佛龛前一字排开的盛水大铜碗共31只。问担水僧人,他答佛前供祭用的器皿,都须用单数。再问为什么?僧人摇头呐呐道:不知晓。我说你进过佛学院吗?他回答来寺院五年了,出家前在水洛乡。虽然是答非所问,倒也解了我所惑。他只是个担水和尚、杂役僧人。

木里大寺每年会选派喇嘛去藏区各大寺进修佛学,目前在寺的约有80人,他们全部来自木里乡间村寨。喇嘛们一日进食两餐,但早课间有酥油茶无限量供给。这些,也是那中年才出家剃度的担水喇嘛告诉我的。

记得八年前,我在稻城的雄登寺喝大锅煮的酥油茶,有碾碎的花生核桃仁,喝了后一天不饿。

木里大寺的古遗迹,在新大寺下面,唯存泥石墙壁。

曾经的佛塔丛林,寺院僧侣,让我想象千人喝酥油茶的场面,禁不住心驰神往。

木里王国曾政教合一。木里王在三大寺院轮流坐政,权威独享。风雪路上洛克先到康坞大寺,后来木里大寺见木里王受到隆重礼遇,于是住了三天。“洛克赠木里土司步枪一支,子弹250发和其他礼物。土司回赠了金碗一只,如来佛像两个和一张豹子皮。”

山巅上的白云,像雨后生长的蘑菇。

在流逝着的时间,昨天仿佛重生。

我所有的旅途,依然是无法终结的问号。

而我所见到的,其实难以言表。

1582171627262752.jpg海问我在想什么?我不答。我说咱们能顺着理塘河回去吗?马海看看天,没有下雨的迹象。他说可以沿河走,那条路在地图上是看不到的,但是他当年拉水泥的车走过。

两天来,我对马海已产生了信任,他简直就是木里的活地图。他能准确无误地指点我,哪里有废弃的铜矿,哪里有温泉,哪一条河曾经有金沙……。我们过呷咕村,车就随理塘河行驶,湍急的河水,在身边流动。这百里的沿河山路,是因了五年前建水电站而开筑的,弯道悬崖,陡坡巨石,虽然坐的屁股生痛,但却刺激顺畅。

两岸大山,不时拥挤而来,而过险处,豁然见苞谷村舍。

莽莽的森林,总是在车窗外移近又移远。

马海指一座山头说,那些林子里有很多野生动物。

最多的是麂子和野猪,还有成群猴子。

马海说山上彝人会逮猴,他们事先摸清猴子的出没处,撒苞米引诱,然后用笼子来逮。苞米要在同一个地方撒上三、五天,吃得猴子少了警惕,然后在笼子边再撒上三、五天,让猴子吃开心,最后把苞米撒在笼子里,这时候的猴子就根本想不到是人在算计它,便一头扎进笼里,乖乖束手就擒。

这一路就听马海讲故事,听他把故事讲得风生水起。

一天近300公里的行程,理塘河流,黄昏来临。

在老虎嘴又见洛克,而木里大寺已远在云外。

一切都在变化,而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