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最为悠闲的春节了。因为冠状病毒的原因,都在家自我隔离大约两周,百无聊赖之间,所以才有了瞬间的清净,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外面没有行人的喧嚣,没有车辆的疾驰,宁静地连小区前的珠山上,鸟儿的鸣叫,居然变得那么清晰悦耳。

       从大年初一到初六,本应该是人们一年中,最为忙碌的日子,走亲访友拜年,亲朋好友相聚,一年的四处奔波辛劳,终于能在一起过个团圆年了。然而,今年春节,从年前到年后,不断蔓延的冠状病毒疫情,让人战战兢兢,按照国家的要求,自我隔离就是最好的防护,也是对疫情的最好控制,人们终于可以停下忙碌的脚步,小憩片刻了。

       春节,对于父母都在的人来说,那是一个让人魂牵梦萦的节日,对于家在农村的人来说,春节是清晨家家户户煮饺子的炊烟,是村尾巷陌间的问候和寒暄,是一家人围在桌前的那顿团圆饭,是母亲春节前殷殷的守候与期待。

       自从多年前父母相继去世后,老家还在,但是,我却成了故乡的归来客。不是不愿回家,尽管对老家,老屋有着万千思念,但是,偶尔的一次回归,看到房前屋后的杂草,凋零的落叶,空寂的院落,和父母孤寂的坟茔,内心升起一种莫名的伤感。不归,心中有着放不下的牵挂 ;归来,却找不到曾经的家的记忆,那份伤感直到回到城里很久,还消失不去。

       儿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家远行了,哪怕是去走个亲戚,也会期待很久。放假的时候,跟随母亲去城里的姥姥家,应该说是最为期待的一件事。其次,就是,每次父亲从煤矿休班的时候,骑上自行车,带我去几个姑姑家串门了,那时候,只要能离开这个贫瘠的小村庄,就是一件最为开心的事。

      上初中要在学校住校,应该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家乡,开始的欢呼雀跃,变成后来一次回家时,泪水涟涟,才在学校住一周,我居然想家了。母亲安慰我,给我备好煎饼、衣服等行囊,于是,我才真正开始了背井离乡的求学之旅。那个我儿时一直想要离开的小村庄,却在我的心里浮现,总是挥之不去,从中学到大学,直至在城里安居乐业,每一次的回家,都是从思念到期待,再到欣喜,然后回到家之后的释怀和恋恋不舍。

       就这样的回归,我在母亲的期盼中走来;就这样的远离,我在父亲的叮咛下远航。从归来到告别家乡,远离父母,尽管每次都心怀着那份乡情,但是,我很享受这样的岁月。毕竟,哭泣的时候,我可以向远方的亲人倾诉;疲惫的时候,我可以踏上归途,忘掉外面的凡尘俗世,在故乡的港湾里,享受那份宁静。

       母亲的去世,让父亲在家的愿望成为一种奢望。没有人照料,年迈的父亲终于感叹,自己真的老了,尽管故土难离,但是,还要面对背井离乡的现实。直至父亲快要去世前,平静地给我说,把他送回家吧,我才瞬间感觉到,父亲竟是那样地坦然与开心。我抹去脸上的泪水,开车拉上我的老父亲,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回到了哪怕每次回来即使是看上一眼的老屋。

       一周后,父亲在一个初冬的早晨,静静地离去。回到了老家,是他最为踏实的一件事,能够葬在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上,能够回到母亲身边,父亲期待了许久。没有父母的家,就是一座空荡荡的躯壳了,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悲伤。在悲情绵绵的环绕下,我不敢再踏上回家的路。于是,在这个没有父母亲的春节,我带着妻子,一路南下去儿子上学的南方——广西南宁,度过了一个异乡的年。异乡的声声爆竹,浓浓的年味 ,时时在撕扯着我内心的乡情。尽管,远方已经没有了牵挂和思念,我却依然无法释怀。

       从此后,故乡的年再也没有我的身影。院落里,没有了娘亲的絮叨和父亲的叮咛,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和心中暖暖的乡情,成为一种回忆。这些年,每年回家的次数已经是屈指而数了。  

        一年中的清明,十月一,和立冬是一定要回家上坟的。尽管父母不在了,但是,我心中的乡情却一直剪不断理还乱,以往回家的那份喜悦和坦然,不见了。村庄里面也少有人走动。这些年,年轻人走出去打工,或者在外定居,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老人和孩子了。我熟悉的老人,大都年事已高,而那些年轻的孩子和媳妇,我大多已经不认识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曾经认为这首诗写的是别人,而今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里,看着偶尔相遇的陌生面孔,我不禁怅然慨叹,那个曾经的我 如今已经成为故乡的归来客。给父母上完坟,我便匆匆返回。尽管,心中还有万分不舍,千般依恋。

       又是一年新春到,遥望远方回不去的故乡,不禁黯然伤神。从此以后,我已是故乡归来客,再次回家,孩子们真的要“笑问客从何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