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家待着没事,想到冰箱里还有一把韭菜,我就准备包点素三鲜的饺子吃。

  我把韭菜摘好,洗完后放在外面晾晾水汽,然后洗手和面。面和好以后,我喊女儿:

  “宁宁,宁宁,来厨房帮我包饺子。”

  喊了几声,才听到她瓮声瓮气地答应。又过了一会儿,我把粉丝泡好,鸡蛋皮子也摊好了,女儿还没有出来。听她还在用微信和别人聊天,我就说:

  “你磨蹭什么,还不赶快点过来?快去洗洗手,饺子管包了。”

  菜馅子已经调好了,面也醒得差不多了,我开始拿着擀面杖擀饺子皮。女儿这才走进厨房,她拿了一个用高粱杆子缝制的锅盖,坐在我的旁边,又把菜馅子搅拌了几下,开始包饺子。

  我一边擀着面皮,一边问女儿:“你跟谁聊天呢?聊得这么起劲,喊你这么大一气,你才过来?”

  “和我武汉的那个同学聊天呢。她只有十分钟吃饭的时间,趁此机会,我们才聊了几句,她又开始工作了。”


  我知道女儿的那个同学。在上海的时候,她和我女儿在同一家医院上班。她娘家是东北的,找个老公是湖北的,听说她老公在武汉一个研究所工作。去年五一,我女儿还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后来她辞掉了上海的工作,去了湖北武汉,找到了一家公立医院上班,我女儿也考上了研究生,到东北沈阳读书去了。虽然不在一起工作了,但是她们的关系一直挺好。

  我听说女儿是和她在聊天,就接着问:“你那个同学现在怎么样?没有什么危险吧?”

  “怎么会没有危险,她一天站着工作十多个小时,腿都站肿了,体力严重透支,吃饭只给十来分钟,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而且时时都有被感染的可能,她自己也很害怕。”

  “她不是和你一样是学习针灸推拿的吗?她应该在康复理疗科上班呀。防治新型冠状病毒,这是临床医生的事,她怎么捞不着休息啊?”

  女儿对我翻了个白眼:“现在这个时候,还分什么科室啊!武汉所有的医护人员,都站在了第一线。我同学现在被调到门诊,专门负责登记,疑似患者名单,然后根据登记的名单,给患者发放核酸检测试剂,用那个试剂,就能检测到,自己是不是感染新型冠状病毒了。负责这项工作的总共只有三个女孩,因为患病的人太多,她们登记和发放,根本就忙不过来。她们从早晨五点钟开始上班,到现在才吃一顿饭,每人就给一盒泡面。她们还算好的,她医院的同事,凡是临床医生,都在隔离病房工作着,都不知道几个小时,才能吃到一顿饭。而且她有一个同事已经被感染了,情况很不乐观。”

  听到这些情况,我心里沉沉的,很不是滋味。我继续擀着饺子皮,女儿也默默地包着饺子,都不再说话。一会儿,我听到了女儿的抽泣声,抬头一看,女儿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滴。

  “你这孩子,哭什么该?好好包饺子吧。”

  女儿不仅没有停住哭声,而且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哭,一边说:“我们能坐在家包饺子吃饺子,过得快快活活的。可是,你看看武汉的医生,他们多艰难啊!武汉的那么多的病患,得不到及时救治,就在那里艰难地和病魔抗争着,和时间赛跑着。我作为一个医护人员,不能帮上忙,心里有多么难受,你知道吗?”

  我说:“那能有什么办法啊?现在,我们只有响应号召,在家里好好待着,不出去添乱,就是对自己和他人负责了,别的又帮不了什么忙。”

  女儿还是哭着:“你们都能好好在家待着吗?不是还想着出去吃喝玩乐吗?现在仍然还有很多人,一点也没有危机意识,仍然在办事,在聚餐,人都还往一块挤,连盖个房子,还搞什么压风,我看他们真的是疯了。一群不怕死的,还不让别人安生。”

  女儿把我怼的,一下子就没有话说了。

  女儿20号刚从沈阳回来的时候,就告诉我说:“妈妈,过年不要胡乱跑了,武汉发生疫情了。”

  当时我也没有留意看,有没有什么新闻报道相关疫情的事,以为女儿又听到了什么谣言呢,所以也没有当回事。实际上,女儿是个学医的,她对疫情方面的事,非常敏感,她又最先从她同学那里得到了武汉的消息,所以警惕性很高,防范意识也很强。她老早出门就戴口罩了,还让我出门也戴口罩。年前,我有几个非常要好的同学,他们家有儿子结婚的,也有女儿出嫁的,我准备好了去喝喜酒,可是,当时女儿就坚决反对。她说:“喜酒你不能去喝。如果不过意的话,你就用微信发红包,转点钱过去意思意思吧。现在真的是非常时期,不信我给你看钟南山发表的讲话,你就会知道这场病毒多厉害了,甚至比非典还可怕。”

  我当时正在忙着,没有看钟南山发表了什么讲话。但是,我信了女儿的话,出门开始戴口罩,喜酒也不去喝了,就在家里置办年货,准备过年了。后来疫情越来越严重,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有关疫情的报道,我们本地也有人感染病毒了,而且每天都有新增病例,我才真正意识到这场疫情的可怕,才知道女儿说的不是谣言,也才安安生生地待在家里,不敢出门。现在好了,想出门也出不去了,每个村庄路口都堵死了,菜市场也不让卖菜了,超市里虽然能买到东西,也限制了进出的时间,而且进超市,就得戴口罩,测量体温,要求特别严格。


  饺子快包完了,女儿还在哭泣,她的情绪也感染了我,让我也是闷闷的,不快活。我说:“快点包吧!包好了去洗洗脸,看看,你眼睛都哭红了。”

  谁知我不说还好,一说,女儿竟大声哭了出来:“我就不快点!我都难受死了,你还催我。你知道吗?我同学在那里差点被人打了。”

  我听了又是一惊:“怎么回事?她负责登个记,怎么会被打的呢?”

  “一些坏蛋,一些疯子干的。她负责发放核酸试剂的时候,是严格按照登记的患者名单发放的,可是,一些当官的家里亲戚朋友,他们根本没有感染的症状,却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登记上了名额,拿着官员写的纸条或者电话,去找我同学她们要试剂。而之前他们已经测试过了,显示是阴性,但是仍然不放心,仍然还去要试剂——我同学她们当然不给,那是救命用的,不是给当官为宦的走后门浪费的。可是那些排队等着领试剂的患者,每个人都等了半天,心烦气躁的。他们又不明真相,看到有人插队,就以为她们几个医生徇私舞弊了,因此一下子围了过去,准备围殴她们。她们三个女孩,面对一群愤怒发疯的人,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眼看一场流血事件就要发生,幸亏警察及时赶到,她们才避免了一次灾难。”

  “这些人也真是过分,太自私了!他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他们平时捞好处,占便宜也就算了,现在还去抢别人救命的物资,太会添乱了。那些贪官污吏,官也算当到头了,等疫情过去,要狠狠地治治他们才行。”我听了女儿的话,愤愤地说。

  “还有更过分的呢。全国有许多个人和单位,都给武汉红十字会捐了钱,大约有五十多亿,结果医院只得到几千万,其余的钱,都一直按兵不动。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些人也真是让人无语!”

  我们娘俩就这样一边流着眼泪包饺子,一边说着话。天渐渐地黑了,饺子馅已经包得差不多了,饺子皮,还剩下不少,我让女儿把那点馅子包完,就去洗手洗脸,我把剩下的面皮,切成面条了。女儿包完后,仍然坐在那里,踌躇了半天,才说:“妈妈,我把你给我买棉袄的那一千块钱,捐给武汉了,你不生气吧!”

  女儿在沈阳读书,那里比家里冷得多。她快放假的时候,我给她转了一千块钱过去,让她买个棉袄,结果她没买就回家来了。现在,我听她说把钱捐了,就说:“不是武汉的红十字会不靠谱吗?如果你的捐款,到不了病患或者医务人员手里,咋办?那不是白捐了吗?”

  我可不想女儿的善心被那些无良的人贪掉。女儿说,她是通过阿里巴巴建的一个什么网站,用支付宝转账,直接捐给病患的,这样我才放心了。

  我善良的女儿这么有爱心,我为她感到骄傲。虽然她没有穿上新棉袄,可能身上是冷的,但是我们的心都是暖暖的。

  看着我们流着眼泪包好的饺子,一个个像元宝一样,躺在锅盖上。我想,它们要是真的元宝多好,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都捐出去,为国家解决一些危难。

  我走过去,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我们能为前线奋战的白衣战士,为那一个个等待救治的生命,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我们心安。我相信,还应该有很多善良的人,也会和我们一样,在关键时刻,尽一份力量,献出一份爱心,与祖国共渡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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