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家乡的年是很长的,一直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个年才算过完。

  记忆中的元宵节是热闹的、快乐的、温暖的。

  首先是舞龙灯。由二三十个年轻人组成舞龙队伍,他们手持竹竿,在正月十五晚上,顶着“巨龙”舞动,或左或右,或立或蹲,向前舞动,这样“巨龙”就蜿蜒着向前,像在水中游动,时而又腾空跃起,像腾云驾雾。舞龙头的两个年轻人更是生龙活虎,腾挪跳跃,引导着整个龙身向前,一直穿过整条大街。所过之处,鞭炮齐鸣,焰光闪耀。我记忆最清晰的一次看舞龙灯是由父亲领着,远远的看见一条巨龙舞过来,到跟前时龙头突然跃起,两个年轻人忽地站了起来,我被吓得快要哭出来,后来一看是本家哥哥,在冲着人笑呢!可惜,后来的记忆中再也没有这样的画面了。据说舞龙灯太危险,又找不到舞龙的人,就逐渐不再有这个节目了。

  其次是放烟火。十四、十五、十六的晚上是要连放三天烟火的。放烟火前需要做一些准备工作。村里人在土地庙前的街沿上,在凿好的小石凼中埋上自制的硫磺硝等火药,用土掩上砸实,钻小孔安上引捻。还要去南面的山上,把买来的一些花炮啊,小滴滴花啊,绑到树上。只等晚上来临,就开始放这些烟火。

  放烟火时,最先放的是买来的礼花之类的,由几个人站在高处点燃,先是火箭(又叫旗火),“吱”的一声,一团火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向天空,越来越高,最后“叭”的一声响,就消失不见了。还有满天星、地老鼠、等等。

  有一年,放烟火的小伙子不小心,把火星掉在了买来的花炮上,顿时,一捆捆的火箭(旗火)都被点燃了,纷纷升向空中,满天都是拖着尾巴的火蛇,天空被映的通红通红,“噼里啪啦”的爆破声接连不断。有火星落到了打麦场上,麦场上还有麦秸垛,顿时,麦秸垛着了火,人们顾不得看放烟花了,纷纷从就近的人家中拿来水桶,灌满水去灭火,一时间打水声、匆忙的脚步声、呼喊声映着火光中通红的脸,乡亲们齐动手,火很快被熄灭了。那是我家的麦秸垛,虽然被烧了,也不觉得怎么难过,因为当时麦秸已经基本上没有用了,倒是大家一起扑火的情景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总是认为,那晚的烟花放得是最好看的。

  街沿上自制的烟花叫老杆,点燃引捻后,一束束火星能窜起一丈多高,底下是树干粗细的火花,越往上越散开,伴着“簇簇”的响声,就形成了巨型的火树。

  最后放的是南山上的烟花,一个人在那里守着,点燃其中一处,其他枝条上的各种样式的小花也就被逐渐点燃,于是,整棵树就好像开出来各种各样的花,亮晶晶,银闪闪,真的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因为正是冬春之交,草木还没有开始发芽,为防失火,树枝上绑的都是威力小、落地即熄的烟花,山上又冷,这样做还是可以的。可惜后来的年轻人不会这些技术,也没有人去费心劲做这些了。

  最难忘的是元宵节的晚上,家家要布灯。灯是用黏面捏成的,加上糖,放上灯芯,在门墩上、天地屋等各处神灵前摆放,晚饭后,母亲让我们姐妹各自拿着灯摆放,你把灯放在灶神前、我把灯放在门神旁、还不忘往香椿树旁放一个,随后点燃。那一点点的灯光在寒夜中显得格外亮格外温暖。我和小伙伴们出去玩,在这些灯火中穿行,看到面灯就越发感觉饿了,母亲总是说,别急,一会儿这些面灯给你们吃。记忆中的面灯是黏软香甜的,还带着烟火气!

  捏面灯时,是我们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共同完成的。婶婶和母亲两个人忙着和面,配料,捏成圆圆的身、方方的底儿的面灯,蒸熟,放油,插捻。邻居大娘也来帮忙,小孩子是不让插手的。

  此时,我总感觉满屋子里弥漫着的是温馨和睦。母亲和婶婶是村子里公认的最和睦相处的妯娌,家里的活地里的活从来都是一起干,不分彼此,所以我们堂兄弟姐妹也跟亲兄妹一样,外人看不出是堂兄弟姐妹,还以为是亲兄弟姐妹呢!

  回想起那时候,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热闹又欢乐,可是长大后各奔东西,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每回忆起儿时的元宵节,就会再重温那温暖亲切的时光。

  也许是一大家子人的这种团结和睦的精神影响了我们,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与谁相处,心中首先想到的总是和气,和睦。我想这已经成为我们家的家风了吧!

  儿时的元宵节,是欢乐的、热闹的、又充满温情的,它已印在我的心底,伴随着我的脚步刻在岁月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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