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对爸爸的妈妈的尊称,听妈妈说,我的亲奶奶在我刚出生不久就撒手人寰了。而我通常口中称呼的两个奶奶,一个是我妈妈的妈妈黄春粧,因为我妈妈在家招郞,我又是家中的老大,跟妈妈姓陈,就自然而然的把外婆喊成奶奶了。另外一个奶奶是我大爷爷谢桂标的妻子萧凤粧,她因为和我的大爷爷没有留下自己的亲骨肉,同时我也因外貌与性格像大爷爷,未满周岁就断奶,在我人生最闹腾的断奶阶段就是在大奶奶身边度过的,我从会说话就是喊奶奶,从来没有叫过什么“大奶奶”!
       两个奶奶都对我这个打小就好动、机灵、蛮横中带着乖巧的小孙女宠爱有加,童年时最大的快乐就是跟随两个奶奶去做客,不仅可以穿新衣服,更吸引我的是可以走出自己蜗居的小山村,吃到许多好吃的,还能够得到表现的机会,获得大人的夸奖,当然了,最不能忘怀的是每一次做客都能够得到鸡腿。
       我现在也做了外婆,回想起这五十多年的经历,可以说两个奶奶基本影响了我的一生,萧凤桩奶奶把大爷爷谢桂标和他的战友们传唱的红谣和故事传授给了我,做为三个烈士的后代传人,三十多年来我始终坚持挖掘、整理这些鲜为人知的井冈红谣,克服了众人难以想象的诱惑和困难,终于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创建90周年之际,由江西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残阳如血----我爷爷谢桂标的井冈山往事》、《井冈红谣----井冈山斗争时期革命歌谣集》两本著作。这两本书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至始至终都贯穿着这跨越时空的井冈山精神。填补了历史的空白,先后被井冈山革命博物馆、井冈山图书馆、井冈山大学图书馆、吉安图书馆和江西省图书馆收藏。

黄春粧奶奶三岁父母双亡,由我的婆太刘庚英一根背带背回家做童养媳,她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人,人世间的苦难都几乎一件不落的降临到了她的头上,但她没有向命运低头,而是努力的扬起脸、踮起脚尖,享受着阳光,心中永远盛开着一朵向阳花,在我爷爷陈牛牯因公殉职后,她独自承担起了所有的家务,让我和大妹妹两个人可以心无旁骛的继续求学,我的许多女同学在三四年级即辍学在家帮忙带弟弟妹妹和打猪草养猪等干不完的家务活,其中一个比较出名的就是神山村的彭夏英同学,总书记在2016年的小年到了她家,与她拉家常。而我在奶奶的支持下,从一个小山村走到远离家几十里路外的七溪岭中学读书,然后是宁冈中学,没有奶奶的力挺和每周为我们两个姐妹准备好的菜,我们也要和大多数辍学在家的同学一样,成为精准扶贫中的被帮扶的一员,是奶奶的努力和坚持,让我和妹妹先后考取了师范,成为了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也让我有了机会学习写作,把井冈红谣呈现在世人的面前。

萧凤桩奶奶和黄春粧奶奶她们两个给我留下了坚韧、守诺、乐观、向上等太多太多的宝贵财富,今天我重点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萧凤桩奶奶!
       凤桩奶奶出生于农历丙午年正月十二日,即公元1906年2月5日,其家族是宁冈望族,她和大爷爷谢桂标的爱情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虽有波折但终成眷属,那是1920年3月5日,农历庚申年正月十五,也是元宵节,按当时的纪年说法是民国九年,自辛亥革命以来,由于军阀混战,大大小小的军阀为了扩充实力,横征暴敛,老百姓每年承担的捐税已经比辛亥革命前增加了好几倍,沉重的负担让元宵节失去了往昔的华丽花灯与彩头,但萧条的县城新城的大街小巷上,还是有着众多的青年男女,这是他们寻找自己意中人的主要方式与机会,当时已经拉起了一支数百人武装的大爷爷谢桂标,也乔装进了新城,在街口看见对面过来的五个豆蔻年华的城里姑娘,凤桩奶奶高挑的身形,瓜子脸和丹凤眼吸引了大爷爷的目光,天生爱唱歌、会唱歌的谢桂标马上脱口而出,而萧凤粧也不甘示弱,两个人通过对歌,充分展示了两个人的随机应变和个人抱负,谢桂标以汉高祖刘邦也是种田郎说明了男儿不在出身,以淝水之战说明了先祖的功绩,而萧凤粧则说先祖都是过往的云烟,她的萧家还出过皇帝呢,两个人以那个年代特有的方式,通过对歌表达了各自的心意。
       而后就是提亲、定日子、迎娶等,这里面充满了许多曲折连环,也充分展示了大爷爷谢桂标的能力、智慧、魅力和魄力,因不是本文的重点,在此一笔带过。
       婚后,在年初二回娘家拜年返回的路上,遭遇仇家追杀,造成怀孕三四个月的萧凤粧流产,以至于后来再也没有怀上孩子,而凤桩奶奶也就此学会了骑马、金钱镖、打驳壳枪等,其枪法可以打中在空中飞行的铜钱。凤桩奶奶也是一个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她跟随大爷爷在茶陵与吴佩孚的精锐北洋军交过手,在梨树山先后与当时江西督军蔡成勋的北洋军鏖战一个多月,令其铩羽而归,特别是1929年2月,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失守后,为了鼓舞井冈山军民的斗志,在谢桂标随红四军主力出击赣南之际,二爷爷谢继凤率领一个连的红军和数百名赤卫队一起,主动出击,打出红旗,将桂军主力一个旅吸引到梨树山,凤桩奶奶也组织了数百名妇女参加战斗,他们利用各种轰天雷和在梨树山经营十多年的机关、陷阱和竹钉等等,还有当年对付北洋军取得的宝贵经验,这些轰天雷虽然直接杀死的敌人不多,但各种小铁钉和数不清的竹签、谷子、瓦片打击造成的不规则伤口,还有硫磺粉燃烧让这些伤口无法愈合,这些无药可医的伤兵痛苦的哀嚎,让围攻的桂军士气降到了冰点,最后这些士兵拒绝主动进攻,因为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而这种无法医治的创伤,是一种难以忍受的凄惨与苦痛。在3月中下旬,蒋桂战争爆发,桂军解围撤回湖南,梨树山成了井冈山唯一一处没有被人多势众的国民党军攻克的红军堡垒,但坚守梨树山的红军和赤卫队,还有不屈的井冈山人民,以近三百人的伤亡,赢得了胜利!
       1930年3月初,凤桩奶奶在接到大爷爷谢桂标结寨自保的遗言后,恪守谢桂标的临终命令,固守梨树山,让“通电反赤”的谢角铭、王云隆等束手无策,也让当时的国民党宁冈县政府毫无办法,直到十几年后,将大爷爷囤积的粮食耗尽后,三百多个大爷爷的老部下才各奔东西,而凤桩奶奶则任由他们中的部分人将围屋拆除,另外盖房居住,她自己则居住在当年她与大爷爷成亲的房屋之中,这一住又是几十年。
       每天,她总是一个人低声哼唱着大爷爷当年唱过的歌谣,来怀念他俩曾经拥有过的血与火、情与爱、生与死的激情岁月,一个女人的爱情火焰,在僻静的小山村默默地燃烧了四十多年,就在她准备将这些一起带进棺材中去的时候,终于在一天,她照例一个人在厨房做饭时,听见一个幼稚的童音唱着陪伴了她一辈子的歌谣,她那颗已经静如止水的心开始复活,她从两岁多的我的身上,看见了谢家的血脉在延续,也看见了这些红谣传承下去的希望,从此,梨树山多了一老一少的歌声,这歌声沿着当年的挑粮小道,唱遍了井冈山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小井、黄洋界、八角楼、龙江书院、茅坪、茨坪等都留下了这一老一少的足迹和歌声,以当年老一辈人的眼光来看,打小爱吹牛的我,每到一处做客,我都会说要把这些红谣唱到大山外面去,把红谣背后的故事写成书,还要拍成像《平原游击队》、《英雄儿女》一样好看的电影,用现在时髦的话说,我从小就是一个“追梦人”,一个“追梦”四十多年的红色传人,一个流淌着红色基因的三个烈士的后代传人,一个承载着数百个当年参加过井冈山斗争的老红军、老赤卫队员期望的山村“小村姑”。
       而凤桩奶奶在看见我为了有机会跟随她出门做客,再远再难走的山路都坚持一个人走,因为这是奶奶给我定的唯一一个条件,祖辈留下的倔强和执着,还有身上流淌的不服输的基因,从四五岁开始,每一次大爷爷哪些幸存下来的老兄弟们家中办好事,凤桩奶奶都会带着我一起去,路上总是会遇上哪些数不清的“爷爷”,这时候奶奶才从我的鸹噪中解脱出来,哪些爷爷也争相开始逗我、哄我,山路上又响起了不一样的歌声、笑声,而他们的宠爱更加助长了我的无法无天,每一次跟随凤桩奶奶出去做客,除了闯祸之外,还能够学会许多红谣,听到有关大爷爷谢桂标、二爷爷谢继凤和三爷爷谢继凰的故事,原来只存在于口头上的三个爷爷的形象慢慢的丰满起来,并有血有肉,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明白了这些爷爷对大爷爷的崇敬,他们把这份崇敬转化为爱和期望,因为凤桩奶奶说的最多的就是:“可惜了!这是一个女孩,如果是个男孩,活脱脱就是你们的阿标哥转世!”
       有一年的清明节,具体是那一年我也记不清了,凤桩奶奶带着我到小井红军烈士墓,已经七十来岁的她,领着我艰难的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教我唱着几首忧伤却坚定的红谣,讲述大爷爷在小井发誓要报仇雪恨的故事,已经开始有点懂事的我,再也不会追着奶奶问为什么三个爷爷都没有坟墓的问题,生怕引起奶奶的伤心。
       十几里的山路,奶奶路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叫妹子,奶奶年纪大了,以后你长大了,记得每年到小井给你三个爷爷烧纸钱,那里还有你的同年爷爷。”
       这一声叮嘱,让我懂得了奶奶对爷爷的爱有多深,也明白了爷爷在奶奶心中的地位,随着来到小井红军烈士墓的次数增多,我慢慢的领悟到了“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的豪迈中,透露出来的无奈和对亲人的思念,特别是最近几年才慢慢的从内心体会到了奶奶思念亲人的那种心情。
       随着自己的长大,上学后,除了每个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路过梨树山和奶奶一起呆上两个小时,就是寒暑假的时候,在梨树山住上几天,一边清扫院子、收拾屋子,一边跟奶奶分享我的学习情况,而我清脆的歌声,也让梨树山充满了生机和欢乐。
       转眼间又是一年的秋收,学校照例放了一周的农忙假,但凤桩奶奶的身体状况更差了,这个农忙假,我都在梨树山照顾奶奶,虽然炒的菜不怎么好吃,但一张永不停歇的嘴,让奶奶得到了最大的安慰,现在我们两个人完全调了一个个,是我唱奶奶听。
       短暂的农忙假一转眼就结束了,一天我正在教室上课,校长陪着一个乡干部走进教室,通知我赶紧跟着一起去梨树山,从两个人的脸上,我看见了一丝不祥,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只是机械的紧跟着乡干部往梨树山走去,过了刘家沅,我再也顾不上一切,撒脚就往梨树山跑去,速度之快,让过来叫我的乡干部瞠目结舌。
       我不管不顾的一口气跑到半山腰的院子,大声的喊道:“奶奶,奶奶。”
       但看见院子中间有几个平时不怎么来往的阿叔、阿婶都守候在那里,门口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自己的阿爸和阿妈也在堂屋,我赶紧冲进房间,只见奶奶躺在床上,听到我的喊声,虚弱的睁开眼睛,断断续续的说道:“叫妹子,不许哭,奶奶要去见你大爷爷了,五十多年了,奶奶天天晚上想你的大爷爷,现在终于可以看到他了,好好听话。”
       我双手抓住奶奶已经干瘦的左手,听见奶奶唱起了元宵夜与大爷爷的对歌,我含着泪马上跟奶奶对唱起来,才对到一半时,奶奶的歌声戛然而止,她已经与世长辞了,我一个人哽咽着把大爷爷和奶奶相遇时唱的歌全部唱完之后,才放声大哭。
      收殓时,我看见有两个蓝底花布包袱被放进了棺材,我跪在棺材的旁边,烧着纸钱,低声的把奶奶教我唱过的歌一首接一首的唱着。县委、县政府的领导都前来梨树山吊唁,丧事由乡政府负责操办,一切按着奶奶生前的要求,在世的老兄弟仅有两个躺在床上动不了,其他的都来了,每一个老兄弟敬香跪拜时,我都唱着一首奶奶交代我要唱的歌。
       三天后,凤桩奶奶被安葬在她选定的地方,在那里可以俯瞰大爷爷以前骑马奔驰的地方,也能够俯瞰他俩一起练习金钱镖的地方,我等大家都离开之后,一个人跪在坟前,低声吟唱我和奶奶一起唱过的歌,一直到天黑,刘天林爷爷和阿爸两个人过来,才把我劝回家。
       我从头七到七七,逢七都从学校请半天假,来梨树山上香祭拜,疼我爱我的奶奶永远的离开了我,我再也听不到奶奶的歌声了,再也听不到奶奶那假装责怪的骂声了,我也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担子了。牛牯爷爷跟我讲过公太陈芳茂的故事,让我明白了承诺就必须兑现的道理,而大姑婆香妹子每一次回娘家说的家训,更是让我知道诚信的意义。

当漫山遍野洁白的油茶花谢了以后,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来临,山里的各种野花早已约好了一样,先是黄色的迎春花开的漫山遍野,把早春的山间装点成一丛丛黄色的花冠,继而是点缀在树林灌木中的杜鹃,绽放出了火红火红的花朵,一簇簇春的火焰好像在争相向人们述说着春天的故事;陪伴着火红的杜鹃绽放的是粉红、洁白的蔷薇,还有同样带刺的金樱子。等到它们热热闹闹的尽情释放完自己的热情,那一树树挺拔的勾栎,翠绿的树冠被黄绿色的花覆盖,远远的你就可以看见那满树盛开的花蕊。

我的求学路,就这样随着花海颜色的交替在延伸,从打着火把走在黑黝黝的山路上,到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先是各种野花在向我述说它们的故事,在这荒郊野外,没有人来欣赏这漫山遍野的许多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但它们依然每年绽放,一是告诉大自然它们的存在,二是以自己的方式展示自己美丽的身躯,三是以花的形式显示自己一年的努力成果。

我一边走着,一边大声的唱着,四面的青山在呼应,山间的溪水在唱和,青山好像听懂了我唱的是几十年前人们唱过的歌,溪水好像明白这歌声是几十年前的陈酿,它要把我的歌声带出大山,只有这些青山绿水是我的忠实听众,而大山也给了我展示自己的舞台,受惊的鸟儿在一阵慌乱过后,也加入了歌唱的行列。

我的歌声,唤醒了山中的梧桐,挺拔的梧桐,盛开着洁白的花朵,远看是那么的纯洁无暇,近观是那么的清新脱俗,还有那沁人的郁香。有词菩萨蛮·梧桐赞美这深山中的梧桐:
       梧桐花开白成堆,细雨更助翠欲滴。遥赏无暇美,近观傲然立。
       抚干思焦尾,凤凰栖高枝。惊闻空山语,邀我独探秋。

       在这些青山绿水和花草树木之间,我看见了希望和未来,这漫长的求学路因为有了它们而不孤单和乏味,在学校,我把自己百分百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每天的傍晚,我都会站在古老的康远桥上,对着远处的大山,对着桥下奔腾不息的溪水大声的唱上几段,悠扬而古老的旋律伴随着炊烟在田野中释怀,高亢而唯美的歌声穿越苍穹在旷野中激荡。

再后来,求学的路离家越来越远了,七溪岭中学、宁冈中学、永新师范,而随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台湾校园歌曲和港台流行歌曲也开始风靡神州大地,我喜欢唱的这些原生态山歌、井冈红谣,被同学们讥笑为老掉牙的“土包子”,我在课余和休息的时候,慢慢的不再唱这些奶奶教我的红谣,以我天生的好嗓子和乐感,唱起校园歌曲、流行歌曲来,成了学校最受欢迎的人,也成了学校文艺活动的顶梁柱。

但我没有忘记自己对奶奶和哪些老兄弟们的承诺,周六下午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我会把憋在胸中一个星期的歌,蹬着脚踏,骑的飞快,大声的把憋了一个星期的歌,一股脑的唱了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宣泄我心中的苦闷,才能让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才能使我不会迷失方向。这种宣泄的歌声,让我得到了极大的放松,也让我更加明白了自己的责任,遇到几个高高的陡坡,我就推着自行车,对着熟悉的大山,大声地唱着,大山热情地拥抱着我,热烈地回应着我的歌声,惊得半里路外的鸟儿都飞了起来,这时,冷不丁的在某一处半山腰也会有一个声音应和,跟着唱起来。虽然唱词和调子有许多不同,但这些不同都不是主要的,因为我感受到了回到娘家的味道,这里是养育我的娘家,是宠爱我、包容我、庇护我的娘家人。

在外面遭遇到的一个个冷言冷语,言辞中各种挖苦讥讽应有尽有,面对人们的不理解,我有过迷茫和仿徨,有许多次我都想放弃,但只要一回到梨树山,抚摸着院子前面那棵不知道有多少年的老梨树,依靠在门前的大青石上面,看到神龛后面木柱上面那累累的刀痕,岁月掩盖不了过往的沧桑,流水带走了无数的记忆,松涛如泣如诉呼唤着沉睡的历史,只有回到这生我养我的老家,我才像依偎进了母亲的怀抱,在这里,我重新找回了自我,我重拾了坚持不懈的勇气和信心,我一遍又一遍的扪心自问,我一遍接着一遍大声的唱着多日没有唱过的红谣,这一唱就是一整天。此刻,只有黄春糚奶奶才能听懂我的苦恼和迷茫,黄春糚奶奶会阻扰想过来打搅我的任何人,只是默默地把饭菜端过来,有时也会唱上几段开导我,而我则会及时的回唱,告诉奶奶自己没事,只是心中憋得难受,需要在这里面对大山,从厚重的大山中找到自己需要的力量,面对溪水寻找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站在那里眺望牛牯爷爷说过的那棵勾栎树。
       这巍峨的群山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力量,那从黄洋界奔腾而下的溪流,百折不挠的冲破层层阻碍,宣泄着一往无前向着远方奔流而去,我也从中感悟到水是至柔至弱的事物,但为了奔腾向海洋的目标,无论是巨石,还是大山,都不能阻挠她实现目标的决心。
       山巅之上的那棵勾栎树,虽然经历了连续几年大雪的摧残,但现在的它却更加的粗壮和茂盛,因为它能够吸收到更多的阳光,因为它想成为勾栎之王,虽然扎根的地方土壤没有半山腰和山脚那么深厚,但这棵勾栎树努力的扎根在更加广袤的大地上,从地表露出的那盘虬卧龙般粗大的树根,我看见了这棵勾栎树的努力,也看见了努力之后的回报,只有自强不息的努力才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是的,只有自强不息的努力才能得到丰厚的回报!我从一个青涩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母亲,继而成为了外祖母,期间几易书稿,终于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创建90周年之际,由江西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残阳如血——我爷爷谢桂标的井冈山往事》、《井冈红谣——井冈山斗争时期革命歌谣集》两本著作。《井冈红谣》在出版发行一年后,我接到了北京的一个电话,我的《井冈红谣》发展和推广被列入了国家首批音乐产业奖励计划,全国仅三十五个项目入选,接到通知的我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平复下激动的心情,马上驱车来到梨树山,初冬的山林没有了夏季的喧闹,漫山遍野都是那好像永远开不败的山菊花,金黄色的小花朵一簇一簇,翠绿的竹海让我感到无比的温馨,走在熟悉但布满荆棘的山路上,我放声尽情的歌唱,山谷在回应着这熟悉的歌声,竹海随着歌声微微在起伏呼应,叮叮咚咚的溪水听见这九十年前就熟悉的歌声,马上加入了伴奏的行列。

我兴奋的对每一棵熟悉的大树都唱上几句,抚摸着大青石吼上几句,依靠着老梨树,望着已经光秃秃只剩下青白树皮的枝干,大声的唱了五六首红谣,这才踏着长满青苔的石级,登上我五十年前断奶时曾经居住过的老屋废墟,这里现在是竹林的乐园,我蹲下来抚摸那孤零零依然守候在此的石臼,回想起五六岁的时候,自己吃力的要帮奶奶舂米的情景。

顺着自己走惯的小径,我来到凤桩奶奶的墓前,手捧一束菊花,先是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把菊花敬放在墓碑前,随后按照客家人习俗,摆上祭品,点燃三支香,拜了三拜,把香插在碑前,这才双膝跪下,流着泪大声说道:“奶奶,今天我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爷爷和他的老兄弟传唱的红谣,得到了国家的首批音乐产业奖励计划,邀请了我去北京,我实现了对您和哪些爷爷的承诺,我今天过来接您和爷爷一起去北京,你们在天上看着我把这些红谣再一次在北京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