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理的一次紧急秘访

        1969年，正值美国侵越战争不断升级、越南人民抗美斗争日趋激烈的时候，9月2日晨，越南人民的伟大领袖、抗美斗争的最高统帅、中国领导人的亲密朋友胡志明主席不幸逝世。噩耗传来，周恩来总理请示毛主席同意，将率中国党政代表团紧急赴越吊唁，并指示外交部，此行为内部访问，告知越方，不用搞欢迎仪式、不要安排欢迎群众，不要通知驻越使团和新闻记者。中越两国外交部通过我国驻越南使馆迅速频繁联系，在为周恩来总理紧急秘密访越进行周密安排。同时，我援越高炮部队负责河内防空任务的支队也接到北京指示：4日零时起必须坚守在战斗岗位上，随时迎击来犯的美国飞机。

        9月4日上午，河内市阴雨绵绵，好像上天也为胡志明主席的逝世而动容落泪。上午10时前，越南党、国家和军队主要领导人黎笋、长征、范文同、武元甲等和我国驻越南使馆外交官陆续来到嘉林机场准备迎接周恩来总理。

        由于天阴细雨不停，已是10时，天空仍很昏暗，能见度极低，河内嘉林机场不能按计划接收，总理专机只能停在广西南宁机场等候。

        嘉林机场是当时越南北方唯一的国际机场，位于河内市东部的嘉林县，与市区仅一河之隔。机场跑道的西北端即是红河的第二道河堤，比机场跑道高10多米。由于跑道仅长960米，宽30米，中型飞机降落必须准确落在跑道的西北端，如往后一、两米落地，飞机就易撞在河堤上；如往前几米落地，飞机就会滑出东南端跑道。过去越南就曾发生过飞机撞河堤或滑出跑道的事故，越南政府已有加长机场跑道的计划，因美国侵越战争爆发而搁置。1964年8月美国飞机开始轰炸越南北方以来，已对嘉林机场轰炸过多次，机场跑道和停机坪等多处被炸坏。周总理此访的头两天，中国援越铁道兵部队刚帮助抢修好机场跑道和停机坪。

        中午11时多，雨停了，乌云有减少的迹象。嘉林机场告知南宁机场，可以接收总理专机。不久，嘉林机场负责人到贵宾室向越南领导人和中国大使报告：周总理的专机已从南宁机场起飞。从南宁到河内，飞机一般只需飞行30～40分钟。

        就在专机即将到达河内时，东边快速飘过来的乌云又布满河内上空，而且越来越低。此时，上空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越南领导人和我们使馆的人员全都跑到机场停机坪，抬头仰望，只见黑压压的乌云，看不到飞机，但从传来的“嗡嗡”声判断，飞机正在乌云上空盘旋。大家都捏着一把汗。

        “快让周总理专机飞回南宁！”越南领导人向机场负责人吩咐道，“这样的天气降落太危险了！”机场指挥台迅速把话传给了专机。

        “咱们飞回南宁吧？”专机机长向周总理请示。

        周总理反问机长：“你飞过河内的这个机场吧？”

        “飞过！”机长答道，“上个月您派的为胡主席治病的中国医疗组就是我送他们到河内来的。”

        周总理又问机长：“在这种气候下降落，你有几分把握？”

        机长知总理此时的想法，略加思索，大着胆地答道：“有60％的把握！”

        “有60％的把握就够了”，总理坚定地说，“下去吧，越南领导同志一直在机场等着我们呐！胡主席刚去世，他们的事情很多。”看机长有些迟疑，总理马上站起来紧紧握住机长的手，深情地说：“我相信你”！

         周总理的专机在机场上空盘旋数圈后，突然钻出乌云，准确地降落在机场跑道的西北端，机尾距河堤仅1米多，之后专机顺跑道滑过来。在停机坪的越南领导人和我们使馆人员情不自禁地热烈鼓掌，激动得热泪盈眶。未等专机停稳，大家就边鼓掌边迎上去。

        周总理走出机舱门，向欢迎的人们挥了挥手，镇定地走下舷梯。越南领导人上前紧紧拥抱着周总理，并失声痛哭。周总理忙说：“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周总理同欢迎的越南领导人和我们大使馆人员一一握手，随即乘车进入市区。

        领导人离开机场后，专机机组人员走下飞机。负责总理专机停放期间保卫任务的我和越南外交部、内政部警卫局有关人员迎上前，嘉林机场负责人紧紧握住机长的手激动地说：“在美国空海军飞机每天都要对河内进行几次轰炸、机场条件如此差的情况下，遇有这样恶劣的天气，我们是不敢让飞机起降的，何况是伟大中国的总理所乘坐的专机，我们更不可能让你们降落。而你们大胆地降落了，而且是那样的准确和安全，真让我们佩服啊！”

        机长微笑着说：“真正值得我们大家佩服的是周恩来总理。他总是处处为别人着想，而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我理解他老人家此时的心情，因此我才大胆地回答总理有60％的把握。” 机长接着说，“这样的情况下降落我也是头一次，我心里压力很大，比谁都担心。因为在云层上看不见机场跑道，而云底距地面又仅有90米，如果飞机钻出云层未对准跑道，再拉起就来不及了。幸好，一头扎下来，正好降落在离河堤不足两米的跑道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回到了原位。”

        机组的一个同志小声对我说：“等飞机停稳，机长也瘫在坐椅上了！”

        机组人员刚走，又下起了细雨。我干脆站在专机肚子底下，原地四周巡视，但心仍激动不已：周总理和机长让我明白了什么是“胆识过人”！

        周总理离开机场后直奔医院，瞻仰胡志明遗容，并举行了简单的吊唁仪式；出席越南举行的国宴，稍事休息，即同越南党政领导人会谈；之后到我国驻越南大使馆接见使馆全体工作人员，并合影留念；在使馆用晚餐；之后直奔机场，越南领导人在机场热烈欢送，当天乘专机回国。

图为周恩来总理、叶剑英元帅等接见我国驻越南使馆人员（后排右2为本文作者）

        周总理的这次访问，使我深切地感到：周总理高尚的品德、过人的胆识、不顾个人安危处处为他人和他国着想的崇高精神，真是值得我们后人学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