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位于晋南汾河西岸的一个偏僻小镇——吴村。

       己亥腊月二十三这天,我因事回了趟故乡。事毕返城时,由于恰逢农历小年,镇上的新街上年味已浓,集市上的人群比肩接踵,交通拥堵,所以,只好驾车绕道老街,折返回城。

       凭借儿时的记忆,我在十字口驻车半晌,经过仔细辨别,方才肯定地驶入。

       果然,老街上人迹稀少。我有意减缓了车速,走走停停,环顾左右,一是想看一看离别多年的老街上的新变化,再者就是欲找一找四十年前的些许记忆。

       吴北村中心的那棵粗壮的皂角树还在,只是没有了多年以前的那番枝繁叶茂,过去村里的人们常用大树上那紫红色的皂角浆洗衣物。附近的老肉食品厂到处残垣断壁,已经没有了往日公社化时期的辉煌;食品厂南边的那座圆孔石头桥仍在;记忆里,淙淙溪水自西向东,欢快地从桥下流淌而过,桥下的溪水边,总有三三两两的小媳妇儿们洗涮衣被,家长里短说个不停,水面上时不时地响起阵阵清脆的笑声;

       过了桥,就进入了近三百米长的古镇老街。约摸五米宽的街道两旁,大部分儿时的老建筑倒是还在,只是已经破败不堪,有的屋顶透了天,有的门窗漏了洞,显现出一派颓废不堪的景象,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初中就得到五里之外的公社所在地吴南村上了。每日里,都是靠步行往返于家与学校之间;学校没有学生灶,午饭必须得赶回家里吃,往返来回,时间挺紧巴的。特别是每当下了晚自习,也就晚上八、九点了,同村的学生就一起结伴而归。那时候,哪有现在的孩子这么幸福,都由家长接送。女生和胆小的男生都是不敢单独回家的,十三、四岁的孩子们一起快步急走,这样的夜行军倒也练就了一副副好腿脚,个个都神似那《忠义水浒传》里的飞毛腿戴宗院长。只是村外那些茂密的庄稼地里,黑漆漆的,阴森可怕,再猛不丁地伴有猫头鹰的怪叫声,谁都会汗毛竖立,心跳加快,惊恐不已。有一次,行动迟缓落了单的我,快步穿行于高高的秋庄稼,风吹棒子地传来的"飒飒"声,紧张得毛发悚立,心都要跳出来了,临近村口,才发觉手心里全是冷汗。

      还记得,那时候老街上的门店大部分都是开放式的,晚上打烊了,店主们都是拿起高大的黑漆木板门,一块块地拼接起来关好。小时候的门市上,除了公社供销社货物琳琅外,其余净是些做小买卖的店铺,称东西全部用老式星盘秤。那时候,食品比较单调,却有非常大的诱惑,比如,有一角钱一碗的元宵,五分钱一根的脆麻花,还有香喷喷掺杂着黄玉米面的火烧;另外,还有卖扫帚刷子等日用品的日杂铺。跟上家长,蹲坐摊边,能吃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已经是极大的享受了。

       慢慢驶过老街,突然发现,一扇破败的窗户玻璃上,还贴着暗淡发黄的"镶牙"二字,我慢慢倒回车来,摇下车窗认真地拍照,留下这张时代的影像。这个镶牙店,曾经是当时赫赫有名的镶牙师傅老谢开的,他本是外省人,凭借一把出色的好手艺,在当地落了户,最终成了地道的当地人。记得那时的他,总是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踩着一架类似缝纫机转盘的老式磨牙机,整天专注地研磨牙套,他成了这方水土人们口腔的保护神。

      老谢师傅的二姑娘,那时曾是村初中校的文工团队员,模样俊俏,能歌善舞,每每在村里的大舞台上演唱歌颂周总理的《绣金匾》,音色甜美,总引得村民啧啧称赞。如今我们在当地一所高校已经共事多年了。但是,谢老师当年那梳着高高的大辫子,走起路来一蹦一跳朝气蓬勃的模样,至今还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继续慢行,老街十字口的药铺依然如故,只是牌匾已经变成社区医疗服务室了。当年那位风风火火穿梭于千家万户的赤脚医生王大夫,现已八十有余了;他的二小子已经接了他的班,但老爷子仍在铺子里坚持每日坐诊,济慈乡里。

      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就在这个十字路口,当时还在上小学的我们,代表我们村上首次以少年威风锣鼓队的身份亮相全公社,在春节闹红火期间,鼓槌飞扬,精神抖擞,打出"少年强,则村强"的豪迈气势,竟引得围观者水泄不通,着实出尽风头,为我村扬了眉吐了气争了光!

         ……剪不断的时光,真乃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或许,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少小记忆,千差万别,各有不同。但它却根深蒂固般植入了你的人生。

        一次不经意的绕道而行,竟然勾起多多少少的片段回忆,也算是对自己儿时生活的一次小小整理吧。致敬故乡的老街,致敬那纯真无暇的少年时光。

        愿每一个人,都能在心底珍藏属于自己的那份记忆,以纪念上个世纪那段意义非凡的年代!


                                                                                                    2020年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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