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断想

        2020新年到来，预示着农历猪年将去，鼠年将来，日历翻开新的一页。走在历史的长河中，前方是未来，背后是历史，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处于历史和未来的分界线。这个分界线就是现在这一节点。佛经上说是“当下”。“当下”只是时光掠过我们身旁的一刹那。时光每时每刻从我们身边擦过，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已流逝得很远很远。

        在新的一年到来的时候，我们总是这样感悟：又过了一年。过了一年意味着我们又长了一岁。而对于我这样年纪的人，则意味着又老了一岁！

        对于逝去的时光，我们有一种参与感。历史是人类的历史，时光也是人类的时光。我们这些活在世上的人，不是冷眼观光的看客，无论是谁都会在时光的轨迹留下自己与众不同的脚印，无论是深浅，无论是歪正，都已经镶嵌在时光的光辙之中了。

        光辙是时光走过的痕迹。无影无踪、无形无态。但它们其中却融进了我们一年又一年的辛勤劳动、汗水和泪水，成功和失败，喜悦和沮丧。

        十多年前，那日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我仔细端详孙女——一个四岁半幼童的脸庞，那般细腻，白里透红，那般粉嫩，粉嘟嘟的，像熟透了的苹果，像水气十足的葡萄珠，似乎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孙女让我看的不好意思，嗔怪道：“爷爷，干嘛！”我说“：瑶瑶好漂亮”，孙女羞红了脸，像蝴蝶般飞跑出门玩去了！

        啊，童年多好！人生最难忘的是童年。诗人说过，童年的眼泪是酒，童年的欢乐是诗。童言无忌，连童年赤裸着小屁股，在村边稀泥塘里打滚，也被称作天真烂漫。当我们已经老了的时候，想想童年的趣闻趣事，睡梦里也会咯咯笑出声来，有人会说，童年是中老年人的镇静剂和安魂曲，这话我信!

        总也忘不了，战乱时代的硝烟炮火，国民党飞机的狂轰滥炸，城市里贫民的啼饥号寒，惶惶不可终日。不懂事的孩子，少年不知愁滋味。幼时和小伙伴们在微波低语的小河里学“狗刨”，打扑通；那时围城的炮声已隐约可闻。天刚擦黑，敌伪的飞机在夜空盘旋，飞机飞得很低，在黑暗中，飞机翅膀上的夜光灯一闪一闪的，像鬼怪的眼睛。

        小孩子们跑上土坯房屋顶去仰头观察。这时空袭警报拉响了，响得悠长而瘆人，大人们在院子里呼唤着自己孩子的乳名，我们极不情愿的离开屋顶，让大人们牵着小手躲进附近小学教室的课桌下面。小伙伴们嘻嘻哈哈的说着乐着，全然没有大人们那般紧张。大人们忙着熄灭灯火，并厉声呵斥我们“别出声！”听着屋顶上飞机飞过的轰隆轰隆的响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敌机要是轰炸，一个炸弹扔下来，这课桌底下能顶住房屋倒塌落下的砖瓦碎砾，保住一条命吗？

        孙女过生日时，我们给她买了蛋糕和一大堆好东西。隔辈人都是贱骨头。孙女吃的津津有味，冷不丁冒出一声，“爷爷小时候过生日也吃蛋糕？”一时噎得我无语。我从小就没见过蛋糕、牛奶、巧克力，没吃过面包。第一次捧着进城解放军们给我们一帮城市贫民孩子的大馒头，觉得那馒头老大，好香，我们好高兴，认为这就是天下最好的食品。几十年过去了，那大白馒头已深深烙在我的记忆当中。

        穷归穷，可那时我们的童年并不缺少快乐。我们抽木牛，玩弹弓，拍三角，弹玻璃球，滚铁环，连秋天大杨树的叶柄也成了我们小伙伴角斗的武器，那就是我们的玩具啊。而今天，我孙女那些现代化的玩具，电动车，毛绒制品，ＫＴ猫、电子狗、加菲猫、奥特曼的战车、核武器和永远看不完的各种书籍堆满了书房的一个角落，多的玩也玩不清啊！

        上小学时，我们把校外的那片打麦场和连在一起的麦田看成是我们的少儿活动中心，我们放学后在上面摔跤、赛跑、嬉戏、打闹……我不羡慕今天孩子们轻松悠闲的日子，也不嫉妒今天孩子们吃洋快餐，穿阿迪达斯、耐克品牌的消费抵得上我们一个学期的学费！我们的少年求学是靠勤工俭学，捡冰糕棍，砸核桃仁，自己去挣那点学费的。每到冬天，我们的一双小手冻得开裂，张着大血口子，课堂上用冻僵的手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是的，时代不同了，但过去与现在在哲学意义上都是一样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同样春看五月花红，夏沐七月流火，秋观十月红枫，冬披腊月霜雪。时光没有刻薄我们，也没有厚待别人，这可以使我和孙女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不同时代的公平和公正，感受那舐犊情深的祖孙之情。

        艰难的世事，生不逢时，让我们这一代人早熟，逼迫我们过早地告别童年，过早地懂得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自己的生活，去承担家庭和社会的责任。但一颗未泯的童心始终没有离我远去。在那些悲喜交集的日子里，使我懂得了感恩，懂得了满足，懂得了善待社会、亲人和朋友们。

        这样的经历，使时光这把雕刻刀雕琢出来隐忍，刚毅，顽强的性格，我也把这样的性格像基因一样遗传给我的后人。不期望孩子们、孙辈们为官为宦，大富大贵、大红大紫，只希望他们平安，平凡，平淡地做个正直的人。

        如同树木的年轮，大脑的沟回，脸上的皱纹，纤夫肩头的索痕一样都是时光刻下的印迹，这印迹已成深深的烙印，永难抚慰平展。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杜甫《梦李白》的这两句诗都言明一个真理，人终归是世间的一个过客，我们该好好反思自己的一生。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多了还是少了，我们有时很自信，自以为功盖千秋，争名于朝，争利于市，为着金钱、权势和名头疲于奔命，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嘲笑自己多么渺小而可怜。

        在岁月的长河中，我们毕竟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雨雪，毕竟做过一些对得住自己良心良知的一些事情，这就足矣了。人生难割难舍的是功名利禄，要死要活的是进退荣辱；我们终将把这些都割舍了，而永不言人生失败。

        换个心态，去掉浮躁虚华，穿梭日月年复一年，走过光阴，走过岁月，朝看晨露微茫、夕观残阳如血，体味风吹草动，静听蛙鸣晚唱，或许这才是人生一种境界，一种大智若愚的聪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