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和风暖,榴花燃,我穿云海,越平原,飞向养育我成长的矿山……

近中午,我们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佳木斯东郊机场。提取行李箱刚走出航站楼,瑞章的儿女们便热情地迎上前来,我们分别坐上孩子们的车,直奔我心中的桃花源——双鸭山。我贪婪地吮吸着故乡泥土的芳香,路旁树木已返青,原野一片绿意盎然……

看山望水中,车到了福利屯一个酒店门前,孩子们把车停下来,大家下了车。瑞章告诉我们,这家饭店的招牌菜——“杀猪菜”很正宗,中午就在那用餐。

听说“杀猪菜”我喜出望外,也勾起我对昔日美好的回忆:想当年物质匮乏,买猪肉得凭票,吃瘦肉不过瘾,都想买点儿有肥膘的解解馋。人们为了改善生活,便设法饲养猪羊和一些家禽。后来养猪成了加深情谊的纽带,每到杀猪的时候,便把邻里亲友请来撮一顿杀猪菜,还给个别知己带点儿肉回家,既分享了快乐又增进了友情。

我父母觉得不能总去别人家分享快乐,也得感恩回报才行。父亲便托人到农村买了一个黑猪崽,打算把猪喂到年末杀了,也请人来家吃猪肉。那时人的口粮都是定量供应,没有猪饲料,猪食成了大难题。人吃的蔬菜都紧张,只能去野外采野菜,再少量掺点儿豆腐渣或豆饼喂猪。

我家小猪崽渐渐长大,食量也逐渐增加,到了暑假,一顿就得吃一盆猪食。假期我和弟弟去采猪菜,每天采野菜要跑好远的路,我体会到母亲平时有多辛苦,养一头猪有多不容易。

好容易熬到年底要杀猪了,杀猪那天比过年还要热闹,院里临时砌个大锅灶。邻里亲朋该来的都来了,杀猪的,烧火的,退毛的……忙的忙,看的看,院里热火朝天。不准小孩子靠近,我们把玻璃上的冰花捂化,隔窗张望着,欢欢喜喜等着吃“杀猪菜”。 

1577612922656105.jpg“杀猪菜”的血肠配料做法我不清楚,只记得满满一大锅酸菜和血肠,还有一片片约四厘米长,二三厘米宽肥瘦相间的肉片,都放进酸菜锅里一起烩,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那时的猪肉比现在的肉香,香味似乎钻进大脑香在心里。满院子都飘着肉香,诱得路人朝院里张望,有的人索性停下来站在院外看热闹。不管熟不熟悉,母亲都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暖和暖和,还让人等着吃“杀猪菜”。 

       一大锅“杀猪菜”炖好了,做菜的叔叔把锅盖掀起来,团团白雾升腾着。那年头人都淳朴实在,招呼一声就来,吃饭时人真多。等亲朋好友们落座先吃了,才轮到我们。弟弟们伸着碗围在锅旁边……我们终于吃上猪肉了,肉片肥而不腻,酸菜脆而爽口。吃着鲜香四溢的杀猪菜,一年的清苦全都抵消了。 

       叔叔们吃着肉,喝着酒,划着拳;大婶们笑着,说着,夸肉香,孩子们叽叽歪歪的,大声嚷嚷的:“我还要肉!还要吃肉!”屋里屋外荡漾着欢声笑语,那欢乐的气氛飘到院外,荡向林海雪原……

       那年月肉多稀罕呀,辛辛苦苦养的猪杀了,猪肉吃的吃,送的送,人们心里没有舍不得,只有分享的舒坦和快乐。香香的杀猪菜,蕴含着浓浓的亲友情啊。 

       当年杀猪的情景历历在目,猪肉之香,邻里之情,一直都在我的记忆中,每每忆起都会无限地向往,总想重拾过往……

“杀猪菜”味道的鲜爽很独特,略“酸”比醋柔和,“鲜”胜鸡精N 倍,包你百吃不厌。几年来,我常网购东北酸菜,可是不敢网购血肠,担心食材的质量及卫生,因此品尝“杀猪菜”多年来一直未能如愿。 

 服务生上酒菜打断了我的思绪,只见热腾腾的酸菜锅子端上来了,柔和的酸香和清爽的鲜美也随即弥漫开来,直击嗅觉。我闻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乡菜味道,耳畔似乎有小品中“翠花,上酸菜!”的声音在荡漾。

随后,一盘盘肉食接二连三地端上了桌。我还没动筷子,玉珠便把我的碗盘堆成了肉山。晶莹的清水猪蹄,香喷喷的手掰猪肝,一段段圆滚滚的猪尾,嗬!猪腿骨也端了上来,上面的肉颤动着,还有红白相间、油而不腻的蒸五花肉……猪的全身各部位,能叫出名的应有尽有。

如今这“杀猪菜”厨艺更新,是以猪的全身各部位,分别制作的一系列肉菜的总称。我开心地说:“ 杀猪菜该易名叫‘全猪宴了’”。桌上每大盘菜都垒得高高满满,这就是北方人待客——豪放、热情、实在!

这么大的盘头怎么吃得完?这一盘菜在我们那里可以分装三到四盘。我想:自己招待同学时,酒店哪有这般的豪爽厚重?我转念一想,这也是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吧。南方菜讲究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美观,菜花样多但量少,注重品赏。北方菜不花哨,吃的是实惠,菜码大是东北菜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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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服务生端上了一大盘唯一的素菜,凉拌芹菜水煮花生米。紧接着主打菜血肠闪亮登场了,这一上就是满满的两大盘!倒进酸菜锅一盘,还留一盘直接夹着吃,满桌子的肉菜香味扑鼻,看得我眼花缭乱。 

玉珠夹菜真在行啊,滑嫩嫩的血肠她竟然夹得住,瞬间便把我的碗盘堆满了血肠。那血肠颤巍巍的,我好不容易才夹起一块儿送进嘴里,哇塞!口感滑爽鲜嫩,如同鸡蛋羹一样入口即化。哎呦!我似乎没来得及咀嚼就滑了下去。我刚把面前盘中肉菜处理了,玉珠又把我的碗盘添满了。酸菜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血肠翻滚着,香味弥漫着…… 

瑞章招呼着:“来!咱们大块儿吃肉,大碗喝酒……” “好!喝!干!……”大家说笑着,回应着,把北方人豪爽、率直、豁达的品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同学们酒酣耳热,让菜声声,碰杯连连,笑声朗朗……敬酒再敬酒,让菜又让菜……说不完道不尽的乡情。 

我看着满桌肉山酒海浮想联翩,又想起浙苏皖家喻户晓的徽菜“臭鳜鱼”,浙菜风味“东坡肉”……还有这眼前的“杀猪菜”不仅仅是满足味觉,那是一方饮食文化的传承,是游子们的乡情啊……

我的人生好幸运,既品味了南方细腻的精致,又饱览了北国豪放的壮观。我欣赏南方人的雅致,更爱北方人的豪放!

我在同学中成了所谓的南方人,我委婉地表述着南方的风俗人情,让同学们了解南方人的细腻情韵和饮食文化。我国疆土辽阔,风味美食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各有千秋。

我愿故乡的“杀猪菜”,也能成为“舌尖上的中国”一张醒目的美食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