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块大石头许是跑累了,卧在溪水上,任凭清凉濯足,偶尔有小鸟落在肩头,为它挠挠痒痒,水有声,石无语,我倒是有些醉了,一阵风来,觉得整个山谷充盈着树木与花草的合唱。

  这番情景我是不多见的,见得少,未必记忆不深,记下了,便难忘了。犹如记住在清晨走在山间道路上,不经意间抬头,目光穿过树木的缝隙,看见那一抹绚丽的红。

  工厂是我想要去的地方,如今,工作了三十年,见多了,还真有了感情。 

  有一种情感叫初恋,是很贵重的,如瓷器,青花吗?未免有些奢侈。最初对工厂是深深的向往。浪漫中没有去想和她会有多少故事发生。这是初恋的感觉吗?越是空泛越给想象留下了更多的空间。我对工厂最初的认识来源于父辈的描述和我对他们的观察,我不知道他们那么多的欢笑是做给生活看,还是做给我们这些小辈们看。在我们面前,他们总是把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演绎的体面而不可或缺。

  我在少年时,曾对自己将来所要从事的行当,进行了一番大胆而持久的构想,要么当个火车司机要么当个锻工,锻工可是个古老的职业了。现在想起来,这些想法源于父亲对我的早期教育。在我童年那欢畅的记忆里,父亲带我们兄弟俩去看火车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铁道口西南边有个铁匠铺,在等待火车路过的时候,父亲带着我们哥俩站在铁匠前的一棵大树下,看打铁的师徒们在炉火正旺的火炉旁,叮叮当当锻打一段光阴。徒弟们隆起的肌肉,彰显雄性的力量。师傅们指指点点,凸显睿智与沉着,那其中的快乐,该是旁观者费尽思量,却未必能尽知其详的事情。

  已经不清楚那一抹绚丽的红,是炉火还是煦暖的阳光,只是她就那般固执地留在了我的心底。

  我终是没有做成锻工,高中毕业后做了一段时间的养路工,看见火车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已没有了少年时的那份喜悦。

  老街上的青石路上泛起雨水的涟漪,还留在少年一泓清澈的目光中,我来到了工厂开始了自己的学徒生活。我学的车工,到了车间干起来铣工。

  这期间,我读了一篇文章,作者自叙他干了不少年铣工,在他记忆里,干铣工的人没有几位最终中能够保持手指的完整,他师傅和他几位师兄都是如此,好在作者本人比较侥幸。读过了之后,我是恐惧感顿生,我尽管对工厂生活充满了遐想与企盼,但我害怕,害怕自己的手指受到损害。对一个人来说,健康是至高的标准。

  几十年过去了,对工厂的记忆慢慢替代了最初的憧憬。人一旦到了爱回忆的季节。从积极方面看,起码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有些事情能够让人回忆;一是对未来生活还是有些想法。我记忆中的工厂,是一次工业革命后最深入人心的一种模式。拥有众多的产业工人,是劳动密集型企业。大家一天到晚勤勤恳恳有着干不完的活儿,加班加点,大多数职工有着奉献精神,把企业当作了自己的家。年轻人大多积极上进,入党申请书有人写了几十份,大有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态势。男职工们大都爱喝个酒,几杯小酒下肚后,便更加豪情满怀,认为自己混得还行,出力流汗,衣食无忧,将来退休了,拿一份退休金,养老有了重要的物质保障。女职工们是爱美的,多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来到工厂,以至于工厂门口曾出现过“禁止穿裙子入厂区”的提示,工厂总是那样让人着迷,和我少年时的期盼有不少是吻合的,机械油、煤油、柴油及一些润滑脂的混合气味,弥漫在生活的春夏季节,使得眼中的草显得格外的绿。而那机械的作响,是一曲让人踏实又安稳的音乐,不愿割舍。

  夏季的傍晚,我站在一片空旷的原野,向西眺望,那一抹绚丽的红让人赏心悦目。遐思伴着远山剪影般浸在薄烟里,在这一时刻,那一抹绚丽的红,分明是思索后的向往。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