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在说:不去一趟西藏,终生都会遗憾。

  我想加上一句:不游“天街”八廓,等于没到拉萨。

  作为历史文化遗迹,八廓街的名字之所以蜚声中外,不仅仅因为它位于世界屋脊的圣城拉萨,街道海拔高度是地球之最,更由于它所展示的民风民俗独特无二。在西藏120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八廓街只是80多个高原城镇街道之一,却承载着喜马拉雅脚下最为厚重的一段历史。在香烟缭绕、众生朝拜的大昭寺旁边,它就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时间老人站立在那里,见证着雪域的昨日今朝。

  那的确是一个盛产拉萨情愫的古老街区。记得第一次去过那里之后,我的日记本里留下了这样三行字:想沐浴最纯粹的藏家民风吗?去八廓街吧;想感知最震撼的藏传佛教吗?去八廓街吧;想留下最具特色的饮食购物记忆吗?去八廓街吧。

  行走八廓街,你就绕不开大昭寺,因为“八廓”之名源于神寺。了解西藏的人都知道,先有大昭寺,后有布达拉,却未必清楚环绕着大昭寺的八廓街,佛迹有多深邃,文化有多厚重。藏族朋友尼玛加布曾经这样对我说:“布达拉宫是我们拉萨的标志,大昭寺是我们拉萨的母亲,而八廓街是大昭寺的转经道,是藏家儿女心中一条华丽的转世之途。”意思非常明了,如果说布达拉宫是西藏宗教文化的最高象征,那么大昭寺就具有藏传佛教先尊的地位,八廓街因为环绕着大昭寺,廓清天地人文,才盈满了佛光禅意。一句话,它是由广袤藏地上的那座神圣寺院派生而来的,道路通往美丽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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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八廓街看上去亦街亦市非常繁华,但在浓郁的商业气息之外,日日汇杂于人流中的朝圣超度人群却也自成风景。那份欢快里包含着肃穆,那物质交换中夹带着精神元素,那种热闹壮观程度中透着几许神秘,令接近它的人无不瞠目惊叹。

  只是,我并非佛教徒,在拉萨生活好些年,入寺参拜仅有一次。而对于寺外的八廓街,倒是情有独钟,不惜一去而再去,往返次数已经无法说得清楚。因为心目中有种认定,那里集宗教街、观光街、民俗街、文化街和商业购物街于一身,是个感受藏民族风情的绝佳场所。

  据权威的《西藏风土志》记载,大昭寺是松赞干布为尼泊尔赤尊公主修建的。1300年前始建之时,大唐来了天资聪颖、熟谙星象五行学说的文成公主,松赞干布青睐她的才华,便委任她参与主建,从选址、设计到督建,文成公主投入了大量心血智慧。寺院落成后,公主又为这座宏伟建筑赋予了“八廓”之说:“天如八福轮,吉祥无比;地比八瓣莲,福运亨通;群山如吉祥徽,瑞相拱照;寺院轮廓八拐,福地洞天。”从此,环绕大昭寺的多边形转经街道,便有了一个圣洁而动听的名字——八廓街。

  不是吗?假如你有幸从高空俯瞰,八廓街俨然就是一朵盛开的“八瓣莲花”,而大昭寺就是那神秘圣洁的莲蕊。文成公主,真才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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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早期的八廓街就是一条简易的转经道。年复一年,日升月落,一代又一代藏族同胞手摇着玛尼轮,绕着大昭寺转经祈福,走了一圈又一圈。有的口中念念有词,不停地复述着“嗡玛尼呗美吽”的六字真言,有的一步一匍匐,磕着长头循环往复。终于,这条转经道走向了雪域的更高端,寺院西侧的一片沼泽上走出来了一个布达拉宫,又走出来了一个罗布林卡,最终走过了汉藏民族文化交流的丰厚历史,走出来了一个闻名遐迩的拉萨城。

  当然,不光是雪山草原上的谦谦僧众们走来了,更有天南地北的商家富户也杂沓而至。他们在转经道旁置商号、盖住宅、兴文化、弘佛法,简陋的泥土草甸子上逐步崛起了现在的八廓街。它,是高原人用双脚绘制出的经典作品,享有“佛光之街”的美誉。

  时代在飞速发展。随着大昭寺朝圣人群和商贾队伍的不断增多,八廓街上先后出现了199家藏式大院,穿插其间的商铺、茶馆、酒楼、旅店、私家作坊等各种多功能的藏式建筑鳞次栉比,昔日凹凸不平的泥土石渣路面已更换成平整的石板。街道不断扩容,以大昭寺为中心的多边形老街道,已经布局成东南西北四个街区、35条支街向拉萨市区徐徐延伸。今日八廓街,旧貌换新颜。

  在沿街两千多家店铺摊位中,从外地来经商的人占了一多半,他们的货源多是来自民间收集,部分来自西藏各地的一些民族工艺品厂家,少量来自于印度、尼泊尔、不丹等周边国家和地区。货物以藏刀、藏地毯、藏药材、民族服装、金银首饰、佛教文化用品、高原名贵土特产和各种传统手工艺品为主,边贸进口商品为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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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珍是众商家中的一位,她从360多公里外的那曲草原牧人家庭走来,歌唱得非常好。喜欢听歌的丈夫多吉是拉萨人,读过中学,还是位土生土长的唐卡画师。为了三个孩子能够上学成才,夫妻双双在八廓街上做起了生意。拉珍主要收集经销一些民族土乐器和小饰品,多吉则用西藏各色天然石粉手绘佛像唐卡,一年下来也能制作销售二三十幅卷轴。生意之余,他还带了几个年轻徒弟,获得了政府授予的“唐卡艺术传承人”殊荣。多吉告诉我,传统的八廓街是佛运和人气最旺盛的地方,如今又是高原上最繁华的小商品市场街,朝圣的、经商的、远方客旅游的、本地人购物的,四路大军每天齐聚这里,名声也就传遍了世界各地。顺着多吉的手势览胜整个街景,我切身感受了这个古朴场所现实的流动与激越飞扬的活力。

  八廓街上日日人头攒动,声音鼎沸,然而用心聆听,主流声音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朝圣队伍祈福祷告的喃喃声,这声音伴着一个个手摇玛尼轮的转动摩擦,形成雄浑的音波群经久不息,酷似喇嘛乐师吹奏着法号佛歌;另一种是商家与消费者精打细算的讨价还价声,音波有点紊乱,却自成体系,那是来自中外四面八方的方言荟萃。我想,或许正是这两类迥然不同的声音交互碰撞、回响,才让八廓街奏出了圣地千年不息的生命乐章,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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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周日的上午,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来到八廓街。除了散步锻炼,主要是想再看看大昭寺门口长磕的队伍,从那些用身躯丈量大地的一具具肉体蠕动中感受虔诚执着,感受信仰的力量。之后信步徜徉,瞥见八廓街西区人流中活跃着一些带红领巾的小学生。阳光下,一张张小脸蛋泛着红晕,略带些血丝,一看就是典型可爱的小藏胞。血丝,是高原紫外线的“杰作”。他们在完成老师布置的“双休日作业”——充当一次游客的义务小导游。有一位头戴白帽的小孩引起我的好奇,上前一问,果然是回族。他叫尕努,与藏族小孩那日是同学,也是好朋友,做周日小导游自然也成了好伙伴。他们的父母亲都在八 廓街上做生意,自己又都从小在这里长大,凭借课堂和家长有意或无意的灌输,对八廓街历史、人文特别是游览路线有一定的熟知。为远方来客提供一些无偿的服务,既兑现了他们上香作揖时对佛祖的承诺,又践行了老师的教导,还满足了父母和自己的一番善念,真是一举多得。在这条古老街道交响曲中,他们是两个非常生动和谐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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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岁的尼泊尔商人达尔玛,算是八廓街上的老主人了。一间上下两层一百多平米的老屋,是他和老伴生活居住了40多年的空间。一层为商铺,二层住人。近半个世纪以来,尼泊尔的银器饰品和名贵特产在这间老屋里进进出出,流量无数。异国古土的亲戚朋友不时来拉萨观光小住,品味着如同拉萨人到了北上广一样的繁华,那种惬意与享受,让达尔玛夫妇也有了十足的成就感。男主人说,现在自己老了,但舍不得离开拉萨,也舍不得离开中国。生活在加德满都的儿子很快就会来八廓街接替他的事业,他和老伴将在这里颐养天年。

  雪域特色的饮食,当然是八廓街上的另一道风景。这里的藏餐巴、甜茶馆和酸奶屋是人们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尼泊尔餐、西餐和比较流行的川味也倍受青睐;街边还有不少快餐小吃摊点,牛排、糌粑、奶渣糖、酥油饼、土豆包子等等,都引来不少食客。冈拉梅朵餐吧最惹我偏爱,故而重复光顾多次。那里面温情恬静,装修极具藏地风韵,在品尝地道的酥油奶茶之余,可以静静地读书听歌、发散疲惫孤独的心绪。藏面和炸油糕味道别致,至今想起仍口留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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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夜晚华灯闪烁空灵静谧。月上树梢,即使热衷夜生活的来客络绎不绝、浪漫无限的“情人餐吧玛吉阿米”内外,仍会静美的出奇,因为那是绝世情僧仓央嘉措当年享受爱情的地方。笔者临窗外眺,街灯下未见爱情遗梦重现,只有虔诚长磕的画面依然在三三两两地上演着。佛家弟子用身体摩擦地面的“飒飒”声荡漾夜空,似乎在不停诉说着古老长街的魅力故事……

  八廓街,一条圣城拉萨的商业街,一条雪域佛国的宗教街,一条多民族友好相处的团结街,一条坐拥地球高端的天街。

  凝眸“天街”一词,忽然记起自己曾经登临“天下之雄”的泰山,那可是“五岳之尊”哦。由中天门爬上十八盘,即可看到南天门至碧霞祠之间的山脊通道,长约一华里,毗邻玉皇顶。那通道两侧也有各种商家店铺馆所点缀,“天街”牌坊赫然当空而立。当时觉得,那应该是天底下最最高的街了。到了拉萨才知道,就海拔与规模来讲,泰山天街比之拉萨八廓街来,就如同小兔与大象比高,八廓街才是名副其实的天街。

  泰山天街虽靠近云海,拉萨八廓街却离太阳更近。在这里,高原历史文化一览无余;在这里,现实人气指数不输泰岳。

  八廓街,永远的天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