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冷,提起晚饭,想到了儿时吃的稠粥,我们通常称做“糊饭”。之所以叫作“糊饭”,大概是因为粥很稠很稠,稠到像浆糊一般吧。


        那时,白面还不是太过丰裕,大米少见,玉米依旧是主力。馒头不够,粥来凑。哪顿饭,馒头不够一家人吃时,时常会熬一锅糊饭来。糊饭很稠,不是壮劳力,喝两碗糊饭大抵也可以吃的胃满肚饱,只是不大顶晌,不到下顿饭便已饥肠辘辘。


        所谓糊饭,做法极其简单。水开放米,米熟后,拿半碗玉米面用凉水打成稀糊,倒进正在翻滚的热汤里。倒的时候不能一下子全倒进锅里,那样会出现很多大小不一的面疙瘩,最好是一面细水长流的倒,一面用勺子搅拌,打出来的糊糊才会细绵均匀。最好喝得糊糊是在没打糊糊之前,在锅里放了红薯,胡萝卜,黄豆,煮好时打进面糊,出锅时再放几片青菜。看那锅里,红的鲜艳,白的剔透,緑的青翠,舀一碗,再放几段三蒸三晒过后,用小葱,香油拌好的老咸菜。那样的组合,味道真真是好吃的很。


        糊饭大多是在下午吃,可能是因为晚饭之后不用急着去干什么的缘故吧!因为喝糊饭时是万万心急不得的。如果急性子的人一口吞下去,喉咙里会硬生生烫出几个燎泡来。喝糊饭需要不急不慢的用筷子一圈圈,一层层的由外及里,由上至下的逐层消灭。


        也正因为这,吃饭时便会腾出大把时间来。那时每逢晚饭时分,邻居们大都会扛了一碗糊饭,三五一伙的凑在某家的门口,一边喝着糊糊,一边唠些家常。说到这个扛字,颇有些意思。碗放手上,手扛肩上,就那样扛着一碗热腾腾的糊糊,走街串巷,有时一顿饭会走一条很长的巷。


        三五个相好不赖,脾气投缘的,大都会吃饭时凑在一起。一边喝着糊糊,一边聊些家长里短。汉子们聊聊今年的庄稼长势,聊聊今年预计的收成。女人们聊聊谁又拓出了新鞋样,谁做了一件新衣裳。孩子们聊的是谁又做了一个新弹弓,吃完饭去哪里掏鸟窝。每个人都有下饭的话题,糊糊喝完了,依旧不急着回家。


        现在回望,那时才是真正的慢时光。


        而今饭桌上各种口味的美食多了,喝糊糊的少了。凑在一起吃饭,不再是谁家门口,而是大店小铺的饭馆里。吃的也不再是糊糊,而是煎炸烹炒的美味。聊的也不再是谁家地里的庄稼,谁拓的新鞋样,而是谁发了财,谁背了债,哪个店进了新品,哪家店挥泪甩卖。孩子们的新弹弓换成了iPad,掏鸟窝换成了辅导班。


         日子越来越好了,却越来越怀念旧时光了。怀念那时人与认之间的真,生活的简,日子的慢。就像木心先生的一首歌《从前慢》里所唱: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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