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个世界分分秒秒都在发生着各种变化,每个行业、每个领域都时刻有新生事物在诞生。对作家来说,只有走近、真正地去了解,才会产生很多创作欲望和冲动。天涯是土生土长的宁波人,从1989年开始正式发表作品,至今已出版了二十多部个人专著。在她的作品中,有不少是跟宁波有关的,这也是作家热爱脚下这块土地的一种表达方式。她的长篇小说多为现实题材,写法虽中规中矩,但自有其独特的风格。她的散文,眼中看见的世界和笔下描绘的世界有点呓语性质,很多看似闲笔,其实是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深度打量的结果。她的书写感时伤世,谈古论今,于历史人文中捕捉思想精华,于世态人情中咀嚼学问,对现实有着深刻的思考。她的作品中有一种既是反求诸己修身立言,又是以书写践行知行合一的“士”的文化道德与责任担当。在她所涉及书写的各类文体中,散文诗是她的最爱,所以当我收到她最新出版的长篇纯爱散文诗《万物是你》时,内心充满了期待。

  在阅读过程中,我感觉她的书写过程,似乎与故事发生的过程同步——她笔下所指经历的“当下”。她独赋自我识见、卓而不群的创造和精湛的语言技艺,润泽心灵,使得人格气象丰美,意境开阔深邃。她的散文诗是人性中最柔软最纯粹的一部分,其柔软和纯粹的成分就是真诚、善良与美好。从这个角度讲,这部长篇爱情散文诗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必要的倾诉,一种不可或缺的生存方式。因为,只有爱情散文诗才能够带着她的灵魂飞翔。

  天涯是在大自然的怀抱中长大的,她从中理解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这种对于自然的理解与生长于其他环境的人对于自然的理解有所不同。“对我来说,天空是透明的,有时整个晚上躺着看星星,仿佛伸手就能向星星致敬。这种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只是一种浪漫关系,自然中的花草树木都是人身体和四肢的延伸”。这也是为什么天涯的散文诗中常见大海、天空、星星、树、风、黎明、黄昏等与自然有关的意象。

  在天涯的少年记忆里,带有明显的别离与孤独的阴影,浸润着她的人格体验,她敏思好学,内敛旁视,经历过多年的异地工作,阅读与写作支撑了她丰富的精神生活。青春期的嬗变使其内心蕴含着锐痛和忧伤,此后城市生活的日常经验更使之具有深切的矛盾性,共生着欢乐、震撼、恐惧与忧思。

  成长于自然的经验也影响到天涯探索内心和写作的方式,她认为,一个诗人心中深刻的东西应该是更加接近自然或者乡村的,而不是城市。年轻时,她曾经有过这样的矛盾:在乡村时对城市充满了憧憬或梦想,希望能够迁移到城市里生活。但到了城市后又发现,城市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美好,反而有很多丑陋的东西。对于天涯来说,城市的梦想更多地代表了那些并不美好的东西,由此天涯意识到了现实与梦想、想象之间的矛盾。

  天涯与散文诗的缘分可以追溯到她1994年出版的《无题的恋歌》,这是她人生第一部散文诗集,笔触细腻,情感饱满,能抵达灵魂深处,是作家留给年轻人的“青春的玫瑰与精神的玫瑰”,是抒写向往和迷离青春恋情。可见,有了情感和爱心,才有了灵魂的诗篇。这么多年来,她始终置身于当代最具标志性的散文诗作家行列,不断调校自己的写作目标和姿态,求真务实,行稳致远。她书写的这部长篇爱情散文诗《万物是你》,更显示出一种对于生存方式及其意义价值的探究。我猜测这书名出自老子的《道德经》第八章:“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至高的品性像水一样,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天涯是个简单又纯粹的人,她把爱全部倾注于自己的笔下。

  “让爱回归爱,让情回归情, 让我回到出发的地方,等待。

  等你从人群中走来,微笑着对我说,我们好像哪里见过。”

  ——(《万物是你》第1节)

  正如有评论者指出,“天涯的散文诗在语言上精准、简约,能让人从中感到生的繁茂,活的丰实;诗意充盈,内心与外部世界的相互折射,向着客观世界无限的真实与美抵达。笔触细腻,情感饱满,因此能抵达灵魂的深处,使读者的情感防线崩溃,从而产生强烈的共鸣。”天涯的爱情散文诗,有着莲的醉态,梅的清婉,似夜半海棠的嫣红。又似长在水心的莲花,萦绕她胭脂色的梦。是否还会有自水之湄的缥缈情愫滋生?她前世今生七色的诗篇,又是谁踏着黄昏的行板,燃香添烛,烟的气息在弥漫,窗外的雨帘,她的思情,那淡淡的感伤在江南氤氲的暮色里。她拨动了往事那早已锈蚀的弦,不再牵挂自己来的地方,也不想该往哪儿去。


  二


  天涯一直满怀青春朝气,有着一颗为理想躁动的心,一颗为梦想奋斗的心,一颗为爱而生死不渝、地老天荒的心。在年轻人眼中,未来很美好,未来很是磅礴;期待才华绽放,激扬文字,挥斥方遒。自信和理想是天涯精神力量,也是她年轻时的梦想。

  记得曾经有位名人这样说过:“没有爱的天堂,灵魂是孤独的。”我们向往一种海枯石烂、刻骨铭心的浪漫传统爱情,而你是否也在渴望着?在《万物是你》全篇230节的爱情散文诗里,精短的诗句,每节都可以单独朗读。两颗生死不渝的爱情灵魂,由众多的跳跃想象、隐喻和虚幻诗化的语句贯穿了全诗首尾。人类亘古不变的爱情故事在作者笔下再一次纷呈毕现,刻画入骨,经典爱情情节被层层推上高潮,使读者的感情得到震撼、升华,并从中引发了更多的思考。

  “爱,是世界最动人的词。让绝望变希望,让美好更美好。”

  ——(《万物是你》第10节)

  人如果得以永生,时间对于人就真的成了一堆符号,永恒将成为家常故事。像爱情、生命等这些东西,谁还能够保持住它们最本初的秩序与纯粹?人们脚步匆匆,仿佛要从此岸滑至彼岸,彼岸有什么?何以如此向往?一个植根于汉语文学伟大传统中的写作者,她浓缩着深沉的情感,包含着勇气、责任和护佑,同时她也意味着某种那些呼之欲出、欲罢不能的生命记忆。她在这本书中,故事情节犹如一个寓言,如史传中的一个章节。痛苦、快乐、忧伤、思念等待,种种爱的思绪,令人百感交集。

  天涯的散文诗散发着浓郁、新鲜的蓬勃气息。《万物是你》里既有让人沉溺于优美画面、美妙朦胧的意境;又具有诗歌语言的特性,对诗的意境的体悟和发掘、对文字的品味和磨砺。抒发着关乎“三生三世”的“等待”和“梦”的少女情愫,难以言状的心灵历程在“矜持”的字里行间缓缓穿行。这些便可作为对她的整体写实,单纯,一脉天真和美,构成她的精神内核与明的个人气质。她营造的美妙情境,是真诚、纯洁而灵动、清澈,不落俗气和矫情;这种情景交融手法的运用,凭空增添了散文诗的韵味,情丝袅袅,久久萦绕,将情感融于一片天地苍茫,耐人寻味。

  “我爱,每天早上叫醒我的不是鸟,而是无法抑制的爱。

  当你感伤快乐的短暂,我已为你续写新的诗篇。”

  ——(《万物是你》第73节)

  爱,是一个千古永恒的话题,我们为爱而歌,为爱而泣,哀痛经常是文字里的主调,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渴望得到爱。作者用不断的思念,反复,告诉你,简单的爱,是最平凡而又最幸福的,更能让凄艳之情打动人心。

  在书的“代后记”中,天涯说:“我认为人世间最美的爱情,应该就是这副模样:万物是你,你是万物!”“让更多的人相信爱,追寻爱,拥有时好好珍惜,不要轻易放弃,这就是我写这本散文诗集的一点意义吧!”


  三


  天涯是当代散文诗创作领域里一位重要作家,是一位真挚的“自我”。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尤其情感体验,就像人生本身的色彩一样多姿,需要用一生去体味。她的爱情散文诗,始终具有浓烈的情感色彩,以内里的真挚与外在的灵动并重。常从细处着力,讲究炼字,尤其擅用动词,将情境描写点睛出生机。诗中隐隐流动的,还有满纸年轻态的生命活力,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透过天涯爱情散文诗,我们还能感受到她的生命体验愈加深刻、成熟、平和、圆融,使得人生独具的各种悲喜忧惧更为本真化地展露于笔端,呈现读者面前,触动人心,促人深省。

  “梦里,我为你写下大段诗文,醒来却再也想不起内容。

  沮丧呵,我对自己说。

  爱让心长出无数的爪子,拉扯我。这是一种难以表述的感觉,

  有着无法抑制的酸楚。”

  ——(《万物是你》第95节)


  她心中那种“无法抑制的酸楚”,是爱带来的忧伤,而忧伤又带来别样的甜蜜,带来灵魂的自省、顿悟和智慧。确实,在文字中,天涯融入了人生半程的感悟,通透与豁达,凝聚了穿越时空的青春韶华。她在轻柔而明快的叙述节奏中,心的节奏也跟随着她的柔肠百转而跳动。她采用第一人称的表达方式,倾吐了对“你”的深情,也让阅读者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其中。

  作为一名自由撰稿人,天涯很勤奋,读书、写作,是她生活的常态。无论是碎片式阅读还是传统阅读,她都认真对待。古人说得好:读书破万里,下笔如有神。或者说,阅读是在养育着一个人的灵魂,阅读能够弥补人类有限阅历。阅读是每一个作家从生到死,毕生一刻都不能放松的事业和使命,以至比写作本身更重要。人的阅历做不了假,但思想与精神却是自我可以改变的,优秀的作品无不诞生自人的灵魂。生命从来被力量唤醒,灵魂自古为美哭泣,这亦是对文学的光荣与梦想最深情之礼赞。正如卡夫卡所说,“写作是一种祈祷的方式。” 散文诗的语言不仅是心灵的面貌,也是心灵的灵魂。而天涯的爱情散文诗充满了与单调亢奋的呼喊相对立的丰富性,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人性。

  “秋已走向纵深,大地在轮换主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舞台。

  爱从来都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而是来自心灵的欣赏。”

  ——(《万物是你》第97节)

  天涯的散文诗在修辞方面,是经得起细读和推敲的。在质朴的语言里,看似无端的意象中,隐喻着很多深层次的思想。从她身上我们也不难领悟到在当今散文诗坛,作家所做出的新的价值取向与精神契合。秋天已深,一切都悬而未觉,一切又尘埃落定。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舞台上扮演主角,爱得单纯、忧得复杂,也是自我的一种对话或者梦想,使得她写下的文字充满着美与温度。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郁积的陈旧,在爱恨交错中,作者的情志结构显得尤为多元,透示出内在某种难以弃除的迷惘疑惑,以及带有创伤性的情感哀伤。如何清空、洗净,让生命获得新生?作者运用了细节叠加的写作技法,用诗化的语言缓缓明晰诗性的主题。

  天涯的散文诗从不故作高深,易懂不等于浅薄,易懂而又确是好文章,这在当今诗坛更难能可贵。《万物是你》是一部让人放慢节奏,拂去浮华,用慢镜头审视人生,提升生命的境界和情怀。给人以心灵的舒缓、精神的放松、情感升华的好作品。

  “我相信意念的神奇,我的爱也是一味药,治愈你心的创伤。

  所有的果,离不开积存的因。

  守一个承诺,等你,在惠风和畅里。”

  ——(《万物是你》第223节)

  作为一位女性作家,天涯将自己的情感浓缩成一幅幅场景,有感伤,有甜蜜。月华如水,她在轻轻诉说自己的故事,一切似乎都宁静平和,但想念又是一个无法走出的漩涡。她独自品尝着夜的孤独与寂寞,灵魂深处却又有荡气回肠的豪情。

  爱无处不在,《万物是你》还充满了音乐的节奏,同时为进入写作创设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作品直接抒情,结合议论、叙述等手法来写爱的前世今生。没有太多华丽的语言,但内在的诗意丰沛流淌,紧扣主题,这是一种很值得青少年学习的写作手法。

  纵观天涯的作品,既向真切的现实与未来拓进,透显悲悯情怀。同时,她又朝着过往的历史文化回归,探询传统题材、人文精神和女性命运的寻思,激活创作内驱力。

  人生是一次神圣的旅行,我们在领略社会生活的水秀山青,也要朝拜文人历史的神圣厚重。

  在爱的世界,有人得到了,有人失去了;有人坚持了,有人放弃了。

  《万物是你》,既是天涯的明志,也是对她的勉励!


  2019年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