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星海泛着光晕,身边,街灯打着对号似的蜿蜒有序的亮着,向暗蓝色的天空投以微笑。偶尔,蟋蟀拉起清脆的曲子,街柳流动着大自然的气息。

  夏已接近尾声,但整个夏夜都是寂静的,很多人心里明了,鼓声安歇了,老单身汉“照旧”走了。

  在这个偏远而缺少文艺气息的山村,当人们再一次想起“照旧”时,一切都已成了时间的过往。

  提起“照旧”这响当当的名字是有来头的。他本姓赵名字是宏大志愿的走向,只因说话有一个口头禅,“你说说吧” 所以人们顺理成章送了他“照旧”的雅号。

  照旧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和老爹过着一贫如洗、相依为命的日子。浓烈的太阳,把他晒得皮肤发黑,或许营养缺失,面颊清瘦,凹陷的眼眶嵌着一双不谙世事的大眼睛,粗布上衣在他身上显得宽松。

  早些年,人们的思想意识里还没有“单干”这个词,,父亲是生产队队长,后来生产队解体他被调去镇办企业兼职,他在外面忙起来就顾不上家,为了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父亲的心怀增添了更多的砝码。

  母亲人小体弱,整天琐碎的家务劳动都让她吃不消,更别说几十亩大田繁重的劳动量。

  “草盛豆苗稀”的田地是被农家人笑话的。这哪是过家之道啊。为此,每每农忙时节,父亲都要叫上一个打散工的人来帮衬着干农活。

  照旧人憨厚、善良、勤快,干起活来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自然而然成了我家的忙工。

  作为农民继承了车、马、农具就是把大半个身子埋进了土里。

  回想旧时光,乡亲们常常是“晨兴理荒秽, 带月荷锄归。”乡下人的日子不好过,迫于生活,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从事各种农业劳动,像田螺一样用身体丈量着土地。

  春天的风肆无忌惮的刮来,辛勤的农人对这简直不算一回事,土壤松动了就忙着在大田里刨茬子、打茬子、翻地、起垄。春播开始,人们深一脚浅一脚在垄上行,把一年的积蓄变成种子化肥埋进地里。灰头土脸的照旧在坑坑包包的垄上奔忙,排列有序的农家粪小山一样的寂寞着,照旧就像一个砍山的人,他要把每一座小山都动穿。他的手臂不停地向大地发出一个个无人回答的问号。他同所有人一样来人世间历练这一遭。

  六月是人们大忙时节,鞭子划开了夜幕,在一片吆喝声中马车 “吱呀” 上路,车子上的化肥散发着脑人的气息。照旧却兴奋着,一路上和着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哼着小曲。

  烈日炎炎的夏,齐肩高的苞米叶子像小锯一样在身上拉扯着,身边的苞米杆要一棵一棵的走程序,刨坑、施肥、踢土。眼睛盯了一路的脚趾头,长时间的专注力让眼睛害病似的怕光,擦破的皮肤怕汗,粘了肥的手不小心碰上去就像是受苦刑。好在劳动中有照旧起先锋带头作用,我们姐妹三个又同心协力,压抑的心情妥贴了许多。

  秋天,风在起时,庄稼田失了精气神儿,萧萧的苞米杆像落魄的乞丐在风中颤栗。人们开始收割庄稼,把庄稼田里所有的好处一并打包带回家。

  月牙渐渐的高了,星星审视着人间百态。这时,一根笔挺的木杆高挑着灯,一家人和照旧团坐在灯光下扒刚入场院儿的苞米。苞米皮波涛一样的连绵起伏,淹没了夜的影子。

  照旧泛着盐渍的黄衬衫贴在背上,大概他的力气是永远都用不完的,他总是炫耀自己干的活计进度最快。我们也都确认这一点。他手不闲着,嘴也不闲着,用说学逗唱为我们赶走了秋的寒凉。

  苞米扒完了,场院儿有了空当,高粱谷子陆陆续续的铺开了,照旧腕子上挽着长长的马缰绳,开始一圈一圈地划同心圆。

  想想那艰辛岁月,一颗懵懂的心恨透了那没头没脑的活计。这一切的一切,亏得有照旧抢在头里的干,分担了很多苦楚,乏味的日子里才有了些许轻松快乐的精神往来。

  照旧的功绩父母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临了,工资全盘结算,还要送他些食品、衣物让他心满意足的带回家去。

  时代的列车飞快地向前行驶,农业实行了机械化,照旧在我家也算“脱产”了。

  生活登上了一个新台阶。五花八门的“农家宴”悄然盛行,无论大事小情街头巷尾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这下可忙坏了照旧,他又有事可做了。每逢谁家设宴他便帮忙,干一些杂七杂八的脏活。帮忙也是少不了酬劳的,临期末晚喜宴剩下的饭菜给他老爹捎回去。后来,他的便民活动更是落实到位,他自备了手推车、冰柜谁家办事有求必应。有人私底下议论他 “ 挣几个钱啊,图啥啊,有力气没地方用了吧!”其实他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但有些人把他的崛起俨然当成了义务工作者,对于他的付出往往给予回报的是“入不敷出”。

  日益发展的新变化,几年间,村子里建了娱乐广场,掀起了一股“秧歌热”。

  说起村里红红火火的闹秧歌,照旧算得上是第一创始人。

  最初,他把自己乔装打扮、粉墨登场、慢条斯理地迈着十字步,扭起了大秧歌。他在家里精心设计了“跑旱船”,自己演“单出头”……有些人认为他是自毁形象,哗众取宠。他却乐此不疲、憨态淋漓、自如痛快。有人暗送他白眼,有人直面调侃他:“兄弟,可不是我这当姐夫的说你,你说说吧!你哪根筋搭错了,抽哪门子邪风,把自己弄得人模狗样的,得瑟个啥,谁能买你笑咋地,你说说吧!”话音刚落,围观的群众里就有人笑得失了人形。照旧可不以为然,不往心里去,为了把自己的演技做到尽善尽美,他置备了扩音器、音响、大鼓,不管动作协调不协调,调子是不是对路子,他以自己的方式怡悦在自己的世界里。

  照旧的献身主义精神真就感染了一批人,最初是一些老人和孩子的加入,最后全民融入。茶余饭后的人们来到广场,卸掉了一天的疲惫,清脆的鼓声在夜空里荡得很远很远。

  照旧爷俩孤独了大半辈子,两颗心终于飞扬了起来。老爹是个木纳人很少谈笑风生,当他把两个鼓槌紧握手中时,内心的波澜传到了每个人的心底。

  终于,照旧闯出了自己的路子。他把平日里节省下来的钱都铺在了办秧歌上,红红火火的秧歌队引来了远村的乡邻们。村委也大力支持,为他购买更多的娱乐器材。秧歌队为村里的文化生活献上了一面彩旗,娱乐广场成了百姓大舞台,秧歌队成了广场上一道亮丽的风景。

  就命运而言,修论公道!

  秧歌火了,照旧病了。

  他被送进医院,诊断结果是尿毒症,拮据的生活难以支付这高额的医疗费用,是党的好政策,为他免费治疗。只是后来病情恶化,失去了继续医治的可能。他该是以怎样的不舍离开了90岁高龄的老爹,离开了他眷恋着的这片土地。

  我凝望着天空有无尽的思想,鼓声安歇了,他又该去了哪儿?他在云端,他的目光就萦绕在广场上空,点亮了人生的风景,铺排出生命的意境。

  鼓声还会响起吧,也许是明天或者以后?借助你的手温暖又一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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