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洗的褥子放置好多天了,趁今天阳光好,想把它缝制起来。

       于是铺好褥子的面,絮上棉花,拿出针线盒。好久不拿针线了,感觉拿它就是一种奢侈。在一切都是高科技的现在,手工缝制已经很少很少了,但它又不能缺失,就像今天,我得把这床褥子缝制好,等儿子再来时,把它带到学校。

       冬日的阳光飘窗而来,暖融融的,仿佛还带着哔哔啵啵的声音,落在脸上,手上,它在跳动,落到我的唇边时还仿佛带着一丝甜,那是阳光的味道,拿着针线的手尽情享受这冬的馈赠。

       整张床就被它暖暖的照着,铺展开的褥子像冬日里蓝色的花朵,柔柔软软,尽情的吸吮阳光。

       我做针线并不熟练,一针扎下去,再翻回来时,针总是会扎到指尖,且俯身低头的姿势久了,一会儿就让我腰酸背痛。但是想想儿子能在晚自习后躺在宣腾腾的褥子上,锻炼一下自己的腰背,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停下来休息的间隙,突然感到这个画面很熟悉。三十年前,我去异地求学时,母亲也是这样一针一线为我缝制被褥的。那是秋天,母亲在院子里铺上凉席,在被絮上厚厚的棉花,开始了飞针走线。秋阳透过桐树的枝丫,疏朗朗的映在红花的被面上,被子就成了秋日里的一朵花儿。母亲的头发在阳光里,偶有一根两根的银色分外显眼。风静静地吹过,邻居家养的鸽子咕咕的叫着。时光安然,岁月静好。母亲用的是针线筐,柳条编的,光滑溜圆,里面整齐的放着针线和碎布。很漂亮。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成了阳光里的母亲。这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这细密的针脚的含义。

       想起前些日子,送孩子上高中走的那天,他新分的宿舍里,放好被子,拿出学校统一的被罩套上去,几个家长提议,把被罩缝到被子上,如果不缝的话,过几天被子就会乱堆在被罩里,难以平整。把它缝起来,就固定住了,会免去孩子打理被罩的烦恼。有经验的家长还带着针线。我很佩服她们。借她们的针线缝完以后,宿舍已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茫然的坐在儿子的床铺上,心里空落落的。继而是一缕心酸。形影不离的孩子从此将离开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过往难忘,未来不可知。怎能放的下心来?但是,再多的不舍也必须掩在心里啊!

       再看看缝好的被罩,看着手里还握着的针线。从那一刻起,我就忽然懂了,懂细密的针脚里的情,懂细密的针脚里的爱。也懂得从此,我对儿子的爱只能藏在给他买的每一本书里,藏在给他写的每一个字里,落在思念里,缝在针脚里。在一起为他晨起加衣,黄昏温粥的时光已经少之又少了。他要有更广阔的空间,有更睿智的思想,更渊博的知识去走更远的路。艰难亦或轻松。

       我们离开母亲不也是这样的吗?忽然懂得了父母对儿女的尽力托举,牵挂不舍,分离与疼痛。

       回到眼前,这长长的线,这细密的针脚啊!它连着游子与慈母,连着故乡与异乡。多少个母亲在这暖暖的阳光里缝制深情,多少个游子在这暖暖的阳光里回忆童年,咀嚼旧日。时光啊!请慢一些再慢一些,让我们在暖阳里再停留再凝视,再遮挽,再读一读母亲的白发,再读一读游子的步履。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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