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美好的夏天,一丝风也没有,空气清澄,爽朗,烟囱里冒出一缕缕烟,飘向山岭,这个座落在群山环绕山坳里的五等火车站,一片静悄悄。仅有两趟用一根根粗木头搭起来的房子和火车站的站舍仅有两米之隔,在这里住的人,一年四季,只能看绿树,雪花飘,还有在这停的就一列客车,只停两分钟,然后喘着粗气,匆匆忙忙的走了,每逢这时,站里的男女老幼都要站在自己门口,隔道相望,望着远去的列车,直到列车转入山的弯道,才各自回家了,这里让人看的东西太少了,没有电视,仅有一盏三天两头才亮的灯,供人们用,生活使人们产生一种单调压抑的心理。

   这一天站里同往日一样的静,突然不知谁喊一声“快看!”人们都从家门口出来,男女老少,站在砂石路上看去;

   在砂石路东边走过一位姑娘,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潇洒地系着白裙带,脚上一双精巧的白皮鞋。整个人显得年轻,挺秀,腰肢很细,胸脯精美地隆起,乌黑发亮的短发来回甩动。光洁的脖颈,闪出动人的光辉。

   站里的人都看呆了,他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七十八岁的王奶奶,拄着龙头拐杖,一拐一拐地走出门来。人们看这个美丽漂亮的姑娘。

   她沿着砂石路走,迎面走来一个醉汉,他一步三晃地走过来,他停在砂石路中间,睁开醉眼看着眼前这位姑娘,他心里流动着友好和平的情谊,融化了他压抑的情绪,他感到有一股振作。如果他能够每天看见她,他会将一切烦恼忘掉。也许能找到幸福和安慰,弥补他失去的东西,使他有一个追求。他低头看见,她的白色连衣裙,是洁白的,在绿色的草丛中,显得更加耀眼,他想同她说句话,可他没敢,因为他是站里有名的酒鬼,人们对他只是骂,没有笑,而这个姑娘,对他笑了,他心里酸溜溜的,他三步并成两步离开姑娘身旁。

   当他走出十步远时,他又回过头来看她一眼,他觉得,心颤动了,眼前的绿山,绿水,绿色的森林,畅流着一种馨香醉人的汁液,闪烁着早已失去的欢乐。

   她那白色的连衣裙,在美丽地飘曳着,飞旋着,甩动着,她和那个中年男子相遇的一刹间,她觉得有点害怕,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差点把她薰个跟头的酒气,她心里“砰砰”跳,他那刺人的目光盯着她,好像要把她吞下去似的,样子使她不寒而栗,是想骂,还是······他从她身边过去了,她没敢看他,她心里有点发抖了。

   突然,她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孩子在草丛中站着,那孩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想这孩子无非是感到惊奇而已,她身上冒汗了。

   他没见过这个女人,他觉得她长得好看,不知什么地方长的可爱,她要是他的老师,他不会逃学上山玩耍,更不会趴在钢轨上听火车声音。也不会整天挨妈妈的骂,那骂喊声令人麻木,使他产生什么都不在乎的想法。他顺手捡起一块石头,他想砸她的白裙子。把她的裙子砸破,她一定得哭。她要笑,要开心的笑,他举起石子时,他看见她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那笑带来安乐和睦,使他心灵第一次动情,他手软了,手里的石头落进草棵里。

   站里的老寿星七十八岁的王奶奶,抿着干瘪的嘴唇,站在房前,她觉得可怕,她闭上了眼睛,她怕那白连衣裙刺伤她的眼睛,可是她还想瞅瞅,是仙女下凡,还是怎么啦?这么多人都看这个姑娘,使她感到吃惊;她那双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流露出甜甜的笑。她心里仿佛要唱歌,要为她的美丽唱支歌,她想起她年轻时,经常唱的歌。如果她唱出来,这个姑娘准爱听,也许会走到她面前,她要摸摸她那细嫩的皮肤,那准有一种好的感受。她咽口唾沫,咳嗽一声,她翕动着嘴唇,她唱了,唱的很动听,唱的好像小河流水那么轻快自由,但是谁也没有听见,她眼前出现了;她年轻时的情景,她五岁裹脚十六岁嫁人,二十多岁她也算个漂亮的姑娘,她那双小脚,总像站不稳,仿佛要摔倒似的。她没出过远门,每天伺候公婆,生儿育女,做针线活,她做的鞋,用车拉。做的不好婆婆骂,丈夫打。整天拐来拐去,拐到这小站上来了。

   她好像唱出来了。唱的自己都流了泪,她模模糊糊地看见,姑娘向她走来,她那白色的裙子飘荡着,她那张温柔的笑脸,是那么的美,象一朵花儿似的,她袒露的胳膊白嫩,柔软,她伸手去抓她,可她什么也没有抓到。

   她走进车站,回头一看,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碳火烤了似的,站里的人们都在看着她,有的还在指手画脚比划着,小声的议论着,那个酒鬼,耷拉着脑袋,拼命地抽烟,有时抬起脸儿向她望几眼,那个小孩,还在那里站着,那张调皮的脸儿,好像有点失望似的望着她。她觉得自己有点胆大了,怎么扮成这个样子,让人们好象看猴戏的看她,她想象着她在路上走,人们会向她投来什么样的目光,是嘲笑,还是······不知为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她看见,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抹着眼泪,她怎么了?难道是把她吓哭了,还是怎么了。

   她又向老太太站着的人群看去,人们都露出微笑,就像太阳对和平的田野微笑一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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