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这里盛产木材。木材的种类很多,有红松,油松,水曲柳,也有落叶松,白桦和山杨等,而且是大块遮天蔽日的树木十分的稠密。每棵树木只有拼命的往上长才能最大限度的接受到阳光,因此很多树直径比一个人的胸围还要大,那可真是参天大树。在大兴安岭广袤的原始森林到处都可以看到有了大树长到了60多米,树干仍然笔直挺立。

此前中央政府在1955年和1958年曾经两次开发大兴安岭,但是由于极度严寒站不住脚,都先后下马。我们60年代初第一次进入大兴安岭的时候,所到之处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大兴安岭的首府加格达奇当年只有三户人家一口井,艰苦到这种程度。那时候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因为需要生产和生活物资所有的物资都要靠人拉马驮,根本无法支撑大规模的人员保障,这时为了解决经济建设中的木材短线,国家决定在大兴安岭林区修建铁路,打开绿色宝库大兴安岭木材的大门,大会战由此拉开序幕。

大会战指挥部由林业部副部长罗玉川、铁道兵副司令开国少将郭维城和铁道兵参谋长老红军何辉燕挂帅出征,铁道兵三个整师陆续集结在大兴安岭地区,我们奉命做好开工前的各项准备工作。

大战在即,我们在额左旗的根河安营扎寨。班长分配我和其他几个人上山去砍镐把和锹把,每人给我们发了一把砍刀。我从来也没有见过,更不用说使用了,砍刀磨得飞快,我们几个就带上绳索和砍刀到不远的桦树林砍树去了。

我们专捡那些树干笔直又没有节疤的砍,第一次使用起来砍刀也没个准儿,砍了没几根就把我的左手无名指关节砍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老兵发现了,他们有经验,撕开棉衣拽出一点儿棉花,点着烧成的灰,按在我的伤口上,再用手帕包上止血,我们继续战斗。砍得差不多了,才感到手疼,回到连里我找卫生员给上了一些消炎粉包了包,说来也真怪,那么恶劣的环境下竟然没有感染。看来这人呐,越是艰苦,生命力似乎越强。过了几天伤口就好了,留下一个永久的伤疤。

新兵最怕的就是夜间站岗。第一次站岗是在伙房的固定哨位,那天没有月亮,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把枪刺打开,再把子弹也顶上了膛,紧靠在墙上。我端着枪环顾四周,四周安静得连我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突然,坡下的灌木丛中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我立刻汗毛都竖起来了。一会儿又没了动静,我睁大眼睛朝那个方向看去,天黑的啥也看不见,过一会儿哗啦哗啦声又响起来了。

这回我壮起胆子往伙房后面挪了挪,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个黑影向我这边走来,越来越近,我的手紧紧地握着枪,手指抠着扳机都快出了汗。我刚想喊“站住”,发现原来是排长查哨来了,我忙喊口令,排长搭腔后,下面又没了声响。我跟排长说下面有个黑影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排长用强光手电一照,哦,原来是一头罕达犴,这是蒙语,也就是麋鹿,俗称叫做四不像,犴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以前只听连长说过,这头犴子是到伙房后面倒泔水的地方去舔含有盐分的泔水,这家伙有小牛那么大,头上长着高高的尖尖的,带有好多分叉的犄角。虚惊了一场,好不容易一个小时过去了,到了换岗时间,回到军帐里好半天睡不着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就开始做梦,我梦见在伙房门口站岗,突然一只狼从柴火垛里窜出来扑向我,一口咬住了我的脖子,我用刺刀一下子就穿透了牠的肚子,我一声大喊把全班人都惊醒了,大家坐起来忙问怎么回事儿,大家知道我是在做梦。这一晚上我出了一身的冷汗,一直到天亮再也没有睡着。1574919072730.jpg

铁路施工大会战开始了,全连将任务分到各班,每个班一段包干。都是20来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干起活儿了,谁也不甘示弱,你追我赶玩儿命的干。一天下来,手磨起了大泡,肩膀又红又肿没有一个喊苦叫累的,工间休息,谁也闲不住,就到灌木丛中去摘野果子,吃什么都有,都柿、蓝莓、野草莓等。

劳动强度很大,伙食相对比较差,每天三顿饭都是高粱米大碴子,炖干菜,尤其是干梅豆角嚼在嘴里就像嚼柴火一样,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圈。我入伍的时候体重有120多斤,这时候恐怕连100斤都不到了,人虽然瘦了,可也没闹出什么毛病。

夏天大兴安岭中午的气温也可以达到20多度。不过也就是一小会儿,天一黑你就得穿上棉衣,天气虽然热了,反而觉得更难过了。因为有蚊子,小咬和瞎獴轮番的攻击,早晨太阳一出来是小咬来叮脖子和脑门儿,大包一个接一个,奇痒无比。中午是瞎獴咬人,只要被叮一口就得有鸡蛋大的大包,几天都下不去,又疼又痒的钻心。有一回我让瞎獴叮了下巴磕,肿得连嘴都张不开,过了四五天才好。晚上大兴安岭的蚊子也不示弱,隔着衣服咬的你浑身难受,防不胜防。大兴安岭的蚊子个儿头大,“一个火柴盒装仨”。

有人形容这里的蚊子像飞机,瞎獴像坦克。晚上在操场点名的时候别看只有十几分钟,哪个战友不被蚊子咬个十几个大包。去厕所蹲坑大便也要找个树枝,一边解手一边轰。为此指挥部给我们发来防蚊面罩,施工时带上,一个个战士瞬间变成“养蜂人”。

一段时间,吃不上青菜,梅干菜也吃光了,每天的菜就是黄豆芽和豆腐。因维生素缺乏有的战士得了夜盲症。一日三餐饭都是高粱米。一个星期才能吃到一顿馒头。有一天连部接的通知,会战指挥部从山外调拨来一些新鲜蔬菜,要派人到开拉气往回背菜。开拉气原名是喀喇其,喀喇其是鄂伦春语“森林丰茂的地方”。

背菜任务就派到了各个班。出公差还是第一次,我们带上扁担菜筐就出发了,自从进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出山,寻找来时的路走着,进沟时大雪没膝盖,如今草甸子上一片葱绿,野花遍地,颜色五颜六色十分好看。风景虽好,可是大家也无心欣赏,只顾匆匆赶路。

接近中午的时候来到了根河岸边。过河没有船。只有刚刚打完的桥桩上架了一溜方木,还没有铺桥面,要从一块宽不过半米的斜板上爬上桥,一根根用原木砍成的大方木连接起来的桥梁宽不过50公分,离水面有四五米高,下面是滔滔的河水,走上去让人腿肚子发软,前面的人已经过去了,我们后面还有人催着。你害怕也得过。我把心一横,两眼也不看下面只顾往前看,尽量保持身体平衡,战战兢兢地往前走,好不容易下了桥,总算松了口气。

到了车站那里热闹极了,各连都来了不少人,大家分别装上蔬菜就往回返,谁也不愿意掉队,也顾不上看看开拉气是个什么样。我装了两筐青椒。还有西红柿,洋葱,西葫芦,土豆之类,有了这些菜回去就不像来时那么轻松了,最难最险的仍然是过那座桥。挑着两筐菜弄不好就会把菜掉下去。还可能连人掉下河去。本来我就是旱鸭子,如果真掉了下去,准没命了,心一直悬在嗓子眼儿,我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过了河,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回来的路自然就容易了许多,一路上我们几乎就没有休息。晚饭我们第一次吃到了入伍以来的最新鲜的蔬菜。那个香劲儿就甭提了。

连队生活有所改善。炊事班开始养猪。下半年半个月能吃上一顿肉,随着天气转凉施工任务也加重了,因为大兴安岭的无霜期只有不足100天,要抢在上冻前把路基突击完,冬天就可以铺轨通车交工了。

那时经常搞大会战,节假,星期天都是大会战的日子,当时没有任何工程机械,全靠人拉肩抬,双手抡着洋镐和铁锹,手和肩膀都磨起了老茧。战士们一个个身体却强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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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兵以后第一个八一建军节就要到了,连队要求每个班都要出节目,还要进行歌咏比赛。我们到了老连队以后,真是学了不少的歌。像“打靶归来”,“说打就打“,”学习雷锋好榜样”等,特别是我们铁道兵的兵歌叫做《铁道兵志在四方》,是大家最爱唱的,现在想起来还能哼上一段儿。“背起那个行装,扛起那个枪,雄壮的队伍,浩浩荡荡。同志啊,你要问我们哪里去呀?我们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兵歌回荡,让我们回到了当年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

八一过节了,全连放假一天,吃完早饭洗洗衣服,给家里写封家信。中午开始大会餐,菜品很丰盛,每人还有一碗红烧肉。一个班有一瓶白酒和几瓶果酒。饭后文艺演出开始,主持人宣布节目都是战士演战士,有快板、相声、湖南花鼓戏。笛子、二胡独奏,特别是七班长的《二泉映月》独奏拉的如怨如诉,悠扬的琴声回荡在大兴安岭的山谷中,令我至今难忘。我也用我的口琴吹奏了两首歌,“我是一个兵”和“游击队队员之歌”。

大家欢迎连长和指导员出节目。老连长说我唱歌像牛叫不好听啊!好!学牛叫也行,连长没办法,只好学了几声牛叫,笑的大家前仰后合。那个时候的军队官兵关系由此可见一斑。最后是唱歌比赛,那歌声笑声飞出营区,更是让千百年沉寂的大山沸腾了。

大兴安岭最好的季节当属秋天,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颜色。还有白桦林金黄的树叶,绿色的马尾松点缀在其中,远远望去仿佛一幅巨幅的油画,让人生发出许多的遐想。忘记了艰苦的劳动,忘记了一切烦恼。阵阵秋风瑟瑟,预示着漫长的严冬即将来临,工程已经接近尾声。剩下的工作只是修修补补等待铺轨。

上级命令我连为其他在内地施工部队解决一些镐把和锹把。各班按分配的数量上山去砍树。到八月下旬接到命令,我们部队要转移了,大家七手八脚拆了帐篷,背起行装就往山外出发了,告别的自己亲手修筑的一段路基,告诉了开拉气,一顶帐篷四海为家,一双铁脚走遍天涯,我们再次走在向新营地进军的路上。


(注:原作姚怡平;编辑洛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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