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爱（下）
1930年9月上旬，张学良率东北军挥师南下。浩浩荡荡的大军，挺进中原，一路所向披靡。前后不到两个月，战争风云急转直下，阎锡山和冯玉祥便宣告失败，联名通电下野。至此，历时七个月的军阀大混战宣告结束。
不久，张学良便收到蒋介石南下电报，共商国事的邀请。
北平的顺承王府，位于北平西城白塔寺附近，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宅院，它分为前后两大院落。前院是风光秀丽的帅府花园，垂柳成荫，水光倒影，假山叠翠，奇花异卉，别有洞天。后院则是张学良的住宅和办公场所。坐落在松柏间的三座大殿，气势雄伟，雕梁画栋，每座殿堂之间设有宽大的月台。
张学良和赵四所生的儿子张闾琳，也是现在唯一在世的儿子，在美国任太空总署工程师。他与于凤至所生的三个儿子，都早年夭折了。
赵四生完孩子后，与于凤至一起住进北平顺承王府中。由不准进帅府，到共住顺承王府的演变，不知是于凤至宽宏大度了，还是随着时间推移淡忘了所规，还是日久生情的原故……人世间有许多事情难以说清。
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爱情，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吗，分一勺羮给别人有什么不好的？都是生活在这个多彩世界上的人，相遇相识是缘分的开始，相知相爱是情分的延续，能风雨同舟，携手走完一生才是爱的真谛。
于凤至给予了赵四无微不至的关怀，经常帮她照看孩子。两人相处的胜出亲姐妹，这也是张学良所期的福分，虽然他后来失去了自由，但有两位女性相依相爱地陪伴他度过一生，这是最难得的，也是最幸福的，更是众人所既羡慕又嫉妒之处。
于凤至对蒋介石的邀请，心生疑虑，担忧张学良去了发生什么不测。因此，她劝告张学良不要前往。赵四边逗着孩子边发表见解：“大姐，你不必替汉卿担忧，蒋介石虽然野心勃勃，心怀叵测，但是目前他不会奈何汉卿，因为汉卿刚帮他稳定完江山，他要愧对汉卿，卸磨杀驴，今后谁还跟他干了？蒋介石不但要厚爱汉卿，而且还会恩赐于他一大堆堂而皇之的官衔，并指望他稳住江北这半壁江山呢。”还真让赵四言对了！
张学良登上蒋介石派来的专列，驶往南京出席国民党四中全会。一路上彩旗招展，锣鼓喧天，津浦路沿线到处是标语：促进统一、巩固边防、热烈欢迎张副司令……
到了南京，张学良与蒋介石同坐一车，前往国府西花园。驶入国府大街，街道两边站满了手拿彩带和小旗的欢迎人群，路中央横挂着醒目的大标语：
“欢迎再造统一的张副司令！”
“欢迎竭诚拥护中央的张副司令！”
汽车到了国府门前，身穿白色军装的仪仗队，奏响了雄壮的欢迎乐曲。在嘹亮的乐曲中，张学良和蒋介石携手走下汽车，踏上了铺有红地毯的专路。两侧是手捧彩带的少女：“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这是张学良政治生涯中最辉煌的巅峰时期，热烈的欢迎，将他胸中的唯一戒心，冲得荡然无存。南京破格的欢迎，使张学良深为感动，望着热情诚恳的蒋介石，他飘飘然了，觉得自己错怪了人家。
因此，在当晚的酒宴上，张学良激动万分，挽着蒋介石的手臂，高声祝酒：“不才汉卿，愿跟随蒋主席，共创千秋大业！”
蒋介石被张学良慷慨激昂的举措所感染，他也振臂：“欢迎张副司令…欢迎张副司令…精忠报国！”一时想不起来适当的词语，整个宴会厅沸腾了。
宴会结束之后，又举行了舞会。在明快的乐曲声中，宋美龄落落大方地走到张学良面前，盛情邀请：“久闻张副司令舞步极棒，这第一圈由我来奉陪，可欢迎吧！”宋美龄的主动邀请，出乎他的所料，张学良连忙一伸手表示欢迎和反邀请：“有幸与蒋夫人共舞，是张学良的荣幸。”当他和宋美龄结伴步入舞池之后，四周突然想起雷鸣般的掌声，然后便是闪烁不停的镁光灯，张学良沉醉了。
他们二人刚柔相济的翩翩舞姿，在赞叹声中跳完了华尔兹曲。分手前，宋美龄委婉地问：“张夫人为什么没有陪同南下啊？”张学良稍思哦：“辽河洪水泛滥，她忙于抗洪救灾。”她听了张学良的回答后：“那明天我以个人的名义给她发电，请她来南京散散心。”张学良连忙：“谢谢夫人的关照，明天还是由我给她发电吧。”宋美龄向张学良诡秘地又笑道：“听说你身边有位漂亮的女秘书，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啊？”张学良稍顿，然后若定：“夫人过奖了，来日方长，有机会一定带小妹拜访夫人。”
几天后，于凤至乘专车抵达南京。于凤至的欢迎仪式，届有宋美龄一手承办。具有外交之才的宋美龄，将欢迎于凤至的仪式办得既体面又恰到好处。通过几天的密切交往，俩人很快就成了闺蜜，并由宋美龄提议拜了干姐妹。
蒋介石在宋美龄的启发下，为了笼络人心，随后蒋介石也摆起香案，与张学良换了兰谱，结成了拜把兄弟。张学良与蒋介石在政治上形成统一联盟，私下里结义的纽带又将他们更加密切地捆绑在一起。
鲜花、美酒、恭维和友谊，使张学良进入飘然欲仙之幻中。可惜，他们培育的政私蜜月，没维持多久便出现了裂痕。
日本政府为什么杀害张作霖，因当初日本帮他站稳了东北，可他并不满足于现状，还想争占全中国，对日本人提出建立满洲国的要求，他避而不理。张学良易帜后，归顺了国民政府。日本政府策划的东三省独立，建立满洲国的计划彻底破产。
于是，日寇蓄意制造发动了震惊中外的 “九一八”事变。揭开了侵华战争和二次世界大战东方战场的罪幕。
1931年9月18日夜晚，盘踞在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将埋在柳条沟附近铁轨下面的炸药引爆，诬陷是驻守在奉天北大营的东北军所为。然后突然以猛烈炮火轰击北大营，日军在炮击的同时并全面进攻市区。
蒋介石认为，东北的改旗易帜，只不过是形势上的归属，几十万东北军仍然牢牢掌握在张学良手中。因此，老谋深算的蒋介石，想让张学良失去兵权，首先得忍痛割肉，让他失去东三省，借用日本人的屠刀，削弱东北军的军事实力。另没有了根据地的东北军便产生对张学良不满，东北的百姓也不会拥护他，之后再给他戴上一顶不抵抗将军的帽子，让他下野……然后再渗透肢解东北军。
由于张学良执行了蒋介石不抵抗的命令，使东三省人民饱受亡国奴的灾难之中，东北被日寇奴役、殖民统治了长达14年之久。
秋去冬来，叶落雪飘。古都西安的公馆中，赵四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欣赏着窗外的纷飞雪花。
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院落、屋顶和树木，呈现出天地一色的皑皑景象。赵四让侍女准备好茶点、火锅以及笔砚，等待视察归来的张学良，一道饮酒，赏雪赋诗。
1935年，红军长征到达陕北。蒋介石在西安设立“西北剿匪司令部”，自己兼总司令，张学良任副司令，代行总司令职务。险恶用心的蒋介石，利用张学良围剿红军，削减东北军的实力。
此时，张学良已识破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险恶用心。在围剿红军的过程中，东北军先后被红军全歼了三个师，张学良才如梦初醒。家乡的爱国人士也纷纷苦口婆心劝说张学良，停止内战，一致抗日。部下的将士也厌倦了遥遥无期的东征西讨。
杨虎城苦心经营的三个警备旅，在东北军围剿之前，参加过两次围剿红军的行动，结果几乎被歼殆尽。
云卷云舒，月圆月缺。张学良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思绪万千。东北的沦陷，家乡父老期盼的怜悯目光，像针一样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我堂堂的东北最高指挥官，带着信任我的东北弟兄，不去保卫家乡，而去替蒋介石卖命，与号召共同抗日的共产党厮杀。有家难归，有仇难报。他越想越郁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心情赏雪景。赵四知道他心中苦闷，也没劝说，端起酒杯也干了。赵四担心他酒喝多了，便吩咐佣人把宣纸铺好。张学良提笔在砚台上反复沾满墨汁，挥笔狂草“殇雪长安问盏效/家辱国仇何日报”？然后将笔扔在砚台中，溅起的墨点落在宣纸上。张学良写完之后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闭眼靠在沙发上，眼角流出了悔恨的泪水。赵四眼圈也红了，她赶紧靠过去，用手绢替他擦拭泪水。
赵四把大姐于凤至从英国发来的电报递给张学良：“家国大事君做判/天涯海角木目心/病情好转四妹盼/六在何方姐相伴。”多么忠贞的感人话语！俩人看了大姐的电文，眼圈都红了，仿佛大姐就在身边！虽然没有人与她分享爱，可她觉得家中没有大姐空荡荡的，如若没有爹娘的孩子，赵四已经习惯了这个奇葩的组合家庭。由于多年生活在一起，她已离不开大姐了。
赵四担了一下笔尖，沉思片刻：“改弦更张，捍卫家乡”。秀美的行书柔中刚劲，虽然字不多，却意义非凡，有志不在年少。
张学良握着于凤至的电文，看着 “改弦更张，捍卫家乡”的大字，由衷地感谢大姐和小妹，庆幸老天恩赐于他两位贤惠睿智的美女。赵四为了给张学良分忧，提议：“大姐不久就会回来了，汉卿咱俩下盘围棋吧？”
在多次劝说蒋介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无望的情况下。张学良与时任国民革命军第十七路军总指挥、西北军领袖杨虎城将军一拍即合。在西安华清池发动兵谏，扣留了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发动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
1936年12月12日凌晨4时，由张学良和杨虎城精心周密策划组织的抓捕蒋介石行动开始。当卫队营的汽车冲进清华池时，遭到蒋介石的卫兵阻拦，随即双方发生了激战。
卫队营搜遍了华清池，也没有找到蒋介石。张学良、杨虎城和赵四，在焦急的等待之中。他们觉得此时的时间太漫长，天都亮了，还是没有消息。
为了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杨虎城提出到院子里走走。如果让蒋介石逃脱了，不仅仅是个人安危的事，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不但不能实现，反而会带来不可想象的严重后果。张学良和杨虎城俩人都在争揽蒋介石如果真的逃脱后，由自己来承担这次兵变的罪责。这时赵四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找到了……”
原来蒋介石听到枪声后，穿着睡衣就跑出了房门，他听见到处都是吵杂声和零星的枪声，知道发生不测，翻墙时不慎摔伤了腰身，他见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便钻进一个山洞中。天亮后搜查的士兵，发现一只鞋，于是便包围后山进行搜查，发现一个山洞，便喊：“是不是委员长？赶快出来，不出来就开枪了！”里面传出：“我是委员长，你们不要开枪，不要开枪！”说完便爬了出来。脸色苍白的蒋介石，身穿绸袍，白色睡裤和没穿鞋的双脚上都是泥土，歪在地上冻得直发抖：“你们打死我吧！”
听到抓住了蒋介石，张学良悬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可他马上又意识到，更难缠的事还在后面。便对赵四念叨：“蒋介石如同一个大刺猬，捧着扎手，放下还怕他跑了。”赵四：“是啊，汉卿，你只想起因，没想后果，易抓不易处，覆水难收呀，搞不好会造成更大规模的内战啊。”
蒋介石被扣押西安后，获得了军政大权的何应钦，立即调动部队，讨伐张、杨叛军。组成东西两路集团军，同时，指挥中央军杀气腾腾向潼关开进，准备对西安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并派出飞机开始轰炸……
与此同时，宋美龄也积极展开了幕前和幕后的营救行动。她哭哭啼啼地找到何应钦，主张采取用和平协商的方式解决西安兵变。
居心不良的何应钦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积极主张讨伐，如果蒋介石被释放了，本人救蒋可立头功。第二种结局，由于大军讨伐，张、杨杀害了蒋介石，何应钦顺理成章地为继位第一人。因此，他主张武力讨伐。
胜券在握的何应钦底气十足，他一改往日毕恭毕敬的常态，拍桌指责宋美龄：“你女人家懂得什么？只知道救丈夫而已！国家的事，不要你管！”
张学良让赵四给延安发密电，平时类似密电也都由赵四亲发。
12月16日，周恩来、叶剑英等中共代表20余人，在延安乘坐张学良派来的飞机，前往西安。
起初，蒋介石认为有中共参与西安事变，自己肯定会被处死无疑。所以他非常悲观失望。当他见中共主张和平解决西安事变，并提出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周恩来又大度诚恳地希望他为了挽救中华民族，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蒋介石通过与周恩来的恳谈，逐渐消除了担忧和疑虑。
忠心耿耿的张学良一再向蒋介石恳言：“西安兵谏没有想伤害你，如果要想伤害你就命令士兵开枪了，这次兵谏是迫于无奈，你得替我们东北军全体将士想想，我们是亡国亡家，我们只求委员长抗日救国，绝别无他意，只要你答应抗日，我们还拥护你做我们的领袖！”说完激动的声泪俱下，宋美龄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手偷偷掐了下蒋介石。蒋介石知道不答应也获不了自由，此时如再继续内战，不仅自己的性命地位难保，而且还会导致日寇趁机占领全中国。
因此，蒋介石便答应了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六项条件。可是蒋介石又耍起了无赖。“我堂堂国家领袖，你们说抓就抓，说放就放，就这样回南京，你在西安仍然掌管兵权，我对你一点惩罚性都没有，试问，我今后怎么带兵？怎么领导……”
叹了口气又：“我这样回南京，天下人肯定都嘲笑我，蒋某人就像一条狗，让张学良打了一顿，然后夹着尾巴逃回来了！”蒋介石越说越难过，越说越伤感，往桌子上一趴，竟呜呜地哭：“汉卿，你还是把我杀了吧，这样干净！”
宋美龄本来挺平静，她知道蒋介石善用苦肉计，将信将疑。可是听着听着，她见怜悯的蒋介石说的也在理，她也情不自禁地落泪，陪着蒋介石一起呜咽起来。
他俩这么一哭，弄的张学良束手无策，他尴尬地站起来，在屋子里徘徊踱步。张学良忽然转过身来说：“委员长，学良这次兵谏，真是犯上作乱，万死莫赎，可我的确是为了抗日救国啊！”重义气的张学良，看了下手表，诚恳道：“委员长，我送你回南京，当众负荆请罪，你可以下令把我判罪，然后再特赦我率兵到前线抗日，戴罪立功。这样既挽回了委员长你的威信，又成全了学良抗日救国的愿望！你要同意？我们稍后就飞往南京。”
蒋介石和宋美龄几乎同时停止了哭泣，蒋介石见张学良已上钩，他摸了下眼泪，长叹：“汉卿，你别太冲动，你还是留下抗日吧，再说凤至和四小姐能让你去吗？杨虎城能同意吗？中共那边允许你这么做吗？”老奸巨猾的蒋介石又试探性地将了张学良一军。
忠诚的张学良没有识破蒋介石的阴谋，为了表示诚意，信誓旦旦地：“委员长您放心，不管谁允许不允许，我张学良一经决定，决无反悔！”蒋介石心中暗喜，他又假心假意蛊惑道：“你这次兵谏虽然莽撞了些，但动机是为了抗日，为了收复东北，而且并没有加害我，我怎么能反过来加害于你呢？这不令天下人耻笑我吗？既然你执意要送我回南京，我可保证你到南京后，稍作停留后就返回西安。”不知蒋介石当时说的是心里话，还是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张学良匆匆忙忙地将正在组织布置圣诞节的赵四找回房间，然后告诉她，自己一会同蒋介石他们一起去南京。赵四惊讶地问：“不是说好了在西安过圣诞节吗？怎么又变了，你跟周先生商量了吗？”张学良焦虑地说：“已经来不及了！” 赵四满腹忧虑：“汉卿，这欠妥吧，你不能太义气用事，你考虑过吗，你抓了委员长，你又送他回南京，你考虑过后果吗？这太危险了吧！我去请示一下周先生。”说完她眼圈发红，转身出去将门反锁上，跑向东楼。
张学良拍打着房门喊道：“小妹，快放我出去，别误了大事！”赵四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周先生，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张学良已经不在房间里，窗户敞开着，满屋都是凉气，一盆兰花摔落在地上。赵四看着破碎的花盆万分失落，她预感灾难降临。
蒋介石忐忑不安地坐在开往机场的汽车中，他故闭目不语，怕言多语失，回想13天的囚禁生涯，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冷战，现吉凶未果，担心节外生枝。
汽车在飞机前停稳，杨虎城陪着宋子文还有戴笠等便迎了过来。蒋介石见杨虎城威武庄肃，担心杨虎城再临时变意，再不放他走。忙拉着杨虎城的手承诺：“我答应你们的那些事，我以领袖的人格保证，决不食言。”然后又一字不拉地背了一遍六项条件。
“嘎”地一声急刹车，赵四小姐提着一个皮箱跳下车，几步跑到就要登机的张学良面前：“汉卿，把这个带上。”张学良接过皮箱问：“什么？”赵四抬头望了眼蒋介石和宋美龄：“换洗的衣服和一点钱。”张学良心想，几天就回来了有必要吗？宋美龄走过来拉着赵四的手：“谢谢四小姐这些天的关照，欢迎你有时间到南京做客，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会把汉卿还给你！我们都安排好了，由我保证汉卿的政治生命，由子文保证你们的家产，由戴笠保护汉卿的生命安全，你就一百二十个放心好了！”宋子文也走过来：“请四小姐放心，我们兄妹俩向你保证，汉卿会平安无事而归的。”戴笠也拍着胸部：“汉卿的人身安由我负责。”
赵四见木已成舟，没有正视他们几人，看着蒋介石登机的背影疑虑地：“话虽这么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汉卿的部下几乎都反对他送你们回南京，讲义气的汉卿，为了维护委员长的威信和对委员长的忠诚，即便南京是虎口，他也要跳！”
说完她转身与张学良拥抱告别，她小声告诉张学良，“衣服里有你需要的东西，你多保重！”说完泪水涌了出来，张学良把一个纸条塞在她手里。
赵四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望着滑行的飞机，惆怅的心情难以言表。杨虎城走过来安慰：“弟妹，走咱们回去吧。”赵四打开张学良留下的纸条：“于学忠，我不在期间，由杨虎城代理西北委员会事务，东北全军绝对要听从他的命令。此谕，张学良。”
当张学良的卫队长，带着周恩来一行的汽车驶入西关机场，周恩来望着远去的飞机，自言自语的叹息：“好糊涂啊！张汉卿，负荆请罪，凶多吉少！”
背信弃义的蒋介石，到了南京后就将张学良，软禁在南京东门外的孔祥熙的别墅。翻脸不认人的蒋介石，不顾忌大舅子宋子文的指责和争吵，就是言而无信。为关押张学良的事，宋美龄也跟蒋介石吵翻。可见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1936年12月31日，身穿崭新将军呢的张学良，目光炯炯有神地站在军事审判庭上。
张学良辩解西安事变，是为了抗日救国……审判长知道张学良善于讲演，连忙敲桌子，制止了他的侃侃而谈。然后话锋一转：“张学良，东北是怎么丧失的，难道你不知罪吗？”
张学良听到提起“九一八”事变，满腔的怨恨和委屈顿涌，此时不言还等何时。他解开衣领扣：“诸位不抵抗将军的罪名几年来压得我喘不上来气，东北是我的家乡，我身为统帅东北军的将领，难道就心甘情愿地让日寇侵略我的家园吗？我张学良是个军人，手下有几十万东北军，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日寇践踏3000万家乡父老，我的心在流血啊！我张学良绝不是贪生怕死的孬种，是委员长下令不让抵抗的！”张学良的义正言词震撼了全场，人们交头接耳。
审判长拍桌子喊道：“张学良你太放肆了，如今你不但不承担不抵抗的罪过，还诬陷委员长，该当何罪？你身为国家大员，说话要证据，有何证据说委员长下令不让抵抗？
下面又出现骚动和窃窃私语。张学良扫视了一圈国民党要员和中外记者，然后从内衣兜中，抽出两份中央发的电报稿，高高地举起：“当然有证据，审判长，这是两份中央当时令我不许抵抗的电令，请过目，审判长大人，这是中央的电令，能说我背叛中央吗？”
正当审判长不知如何回答时，张学良又拿出张电令：“这还有，中央怕我军与日军发生冲突，又电令我军全部撤进关内，我因执行中央命令，被迫说服将士挥泪撤兵。审判长请看，这也有电令。”说着又从衣兜掏出一份电令……
记者的闪光灯，伴随着嘈杂的议论声，乱成了一锅粥。审判长不得不宣布休庭！
“西安事变”改变了张学良的人生轨迹。由于赵四小姐将电令藏在张学良的衣服中，在关键时刻为张学良提供了不抵抗的有力证据，才使张学良获判刑10年，不然后果不堪。赵四的深谋远虑令人敬佩，这也是张学良所爱她的其一吧！
由于张学良手中有蒋介石，不予抵抗的手谕和电令，使他无法杀害张学良。只好在宣判后，假仁慈地又特予赦免，但仍交军事委员会严加管束。其结果张学良被严加管束了长达54年之久！
西安古城，乌云笼罩。外有重兵压境，内有和战之争！赵四小姐忧心忡忡，整日坐立不安，既牵挂张学良，又替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命运而担忧。大姐于凤至尚在英国养病，只有她一个人煎熬支撑着。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女子，可擎起半边天，真是近代史中为数不多的女中豪杰，也是笔者所敬佩之处！
张学良在南京被判刑后音信皆无，赵四只能从郑露莹小姐那得到一些张学良的消息，昨天听她说南京准备将张学良移往奉化关押，行踪极为秘密。郑小姐属于浪迹国民党官员之中的大众情人。
暗淡的月光，洒在灰白的雪地上，一只猫头鹰落在树上，发出凄凉地叫声。
赵四站在窗前，期盼着郑小姐的到来，由于郑小姐给她提供了张学良的消息，使赵四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平时她早已到了，今天怎么了？
当当，传来敲门声，赵四赶紧去开门。进来的不是郑小姐，而是杨虎城的夫人谢葆贞。
读过大学的谢葆贞，言行举止都彬彬有礼。礼节性地问候完，便说明来意：“虎城让我告诉你，近来西安很乱，为了避免意外，他想把你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赵四听了后：“请代我谢谢杨将军的好意，现今汉卿的近况不明我怎好离开，还有凤至大姐也在归途中，再说那个地方不在蒋介石统管之下……”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语，还没等赵四开门，只见卫士阎涛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不好了，郑小姐被暗杀了！”赵四和谢葆贞听后，都大吃一惊。赵四急忙问：“在那儿暗杀的？”阎涛惊讶：“就在通往咱们公馆的拐弯处。”三人正琢磨是谁干的…
此时，杨虎城推开虚掩的房门，大步走到赵四面前：“四小姐你们都知道了吧，郑露莹被暗杀了，赶紧收拾一下东西，明早我送你和閭琳去机场。”说完将两张机票放到桌子上。
杨虎城又以命令的口气：“去香港，这是汉卿离去时嘱托我的，如有不测，让我送你母子去香港，那里有笔遗产和住宅，你应该知道。”赵四默默地点了下头：“可汉卿怎么办啊？他一个人……”
杨虎城又说：“对了，忘告诉你了，于凤至大姐已到达南京，经宋美龄做工作，蒋介石答应由她陪伴汉卿。”谢葆贞见赵四不愿前往而犹豫，赶紧开导说：“四小姐，你可以放心了，有于大姐陪伴，汉卿就不会寂寞了，你也可安心地去香港了。”
赵四眼里汪满了泪水，默默地拿起两张机票，困惑不已……她的心早已飞向汉卿！
于凤至是上次与张学良、赵四一起去的欧洲，她没有回国，留在英国治病。
当她得知汉卿被判刑后，本想通过和宋美龄结为姐妹的关系，为张学良争取自由，可是宋美龄对蒋介石的专横独裁也毫无办法。于是她便不顾虚弱的病体，万里跋涉，起程回国。
距离溪口五公里的雪窦山，是著名的旅游胜地。郁郁葱葱的深林将山野披上了避暑的扮装，飞流直下的瀑布，形成潺潺流淌的溪水，吸引四方的游人。
溪口雪窦山风景区中，有家中国旅行社，张学良就被囚禁在旅行社的招待所中，招待所有十多间房屋。
阳春三月，枯木逢春，可张学良望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心情极其压抑，人一旦失去自由才体会到自由是多么重要！多么可贵！多么向往！
于凤至风尘仆仆地赶到溪口招待所，当她看见分手几年未见君夫，像失群的孤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发呆，昔日的铮铮铁骨男子汉，如虎落平阳，被折磨得失去了以往的刚毅。于凤至的心情顿时痛苦不堪。她泣不成声地呐喊：“汉卿！”泪水模糊了视线，手中的皮箱脱落在地。
龙困浅滩的张学良慢慢地回过头来，擦了一下眼睛，真是日夜思念的夫人。他迈着蹒跚的步伐扑过去：“大姐！”相拥在一起，止不住得委屈和思念的泪水滂沱而出。在于凤至竭尽全力的体贴、关怀和劝慰下，张学良的孤愤心境才略有好转。
于是，雪窦山的清晨或黄昏，常常出现张学良夫妇的身影，他们沿着青石曲径消磨时光，或去雪窦寺倾听那寂聊哀怨的晨钟暮鼓…月圆月缺，日复一日，期盼获得自由。
1937年秋，溪口分社招待所，突然燃起一场大火，将招待所烧得片瓦无存。从此，张学良和于凤至跟随戴笠指派的特务队，开始了辗转奔波的生涯。由溪口——安徽黄山——江西萍乡——湖南郴州——沅陵——贵州修文——桐梓等地，历时长达三年之久。
于凤至本来就带着病弱的身体回国的，几年的奔波劳碌，再加精神上的折磨，使她的健康状况日益严重。她的身体突然消瘦，精神也难以支撑，经医院会诊，她得了乳癌。
张学良见于凤至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心中及其痛苦自责，是自己连累了大姐。于是他向戴笠提出，让于凤至出国医病，改换赵四小姐接替照料他的生活。戴笠虽然阴毒，杀人无数，但他和张学良的私人关系还是较友好的。
西安事变，戴笠陪同宋美龄和宋子文来西安，他一下飞机就被解除了武装。他委屈地找到张学良，张学良把自己的手枪送给了他。并玩笑：“你这军统局长怎么当的？西安发生这么大的事，你竟一点不知？”戴笠红脸：“我哪敢搞你的情报，再说，我也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手。”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张学良送蒋介石回南京，戴笠也是担保人之一，所以张学良换人的要求他怎好拒绝。
坐落在香港港岛半山的一栋小白楼非常醒目，温馨幽静的庭院中芳草萋萋，密不透风的深黄色珍珠花儿，从架子上流泻而下，与盛开的三角梅花争艳斗彩；池塘中倒映的假山石，被畅游穿梭的鱼群涂抹的更加绚丽多彩。
这座乳白色的小楼，便是赵四在香港的豪华别墅。外观是按法国风格建筑的，庭院是参照苏州园林而修建的，室内则是根据东方人起居习俗而装饰的，是一座典型的中西合璧建筑。
当赵四接到替换于凤至的电报时，她握着这份重于千斤的电稿，在房间中踱步徘徊，心潮起伏。既期待立刻回到汉卿身边，又停留在希望晚些走的矛盾之中。当年她私奔关外，可能是处于迷恋少帅的风采和权势。可如今，张学良却已成囚禁之人，而且还遥遥无期。
自由是多么美好，一个失去自由的人如同鸟儿折断翅膀一样。还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的？
人随着环境也在变，赵四渐渐地习惯了繁华自由的国际大都市香港，对这座豪华别墅也产生了情感。现在让她放弃奢侈的生活和自由，去陪伴张学良过遥遥无期的囚禁生活。突如其来的消息使她顾虑重重，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刚刚平静的心境又起波澜。
28岁的赵四，风华正茂，完全可以孩子没人照料为由，留在香港，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可是她放不下与汉卿的情感，经过深思熟虑，她毅然决定放弃心爱的儿子和安逸自由的生活，选择面对遥遥无期的囚笼生活，自由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啊！这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和真挚的情感！这种无私纯洁的爱情太神圣了！太伟大了！也太令人敬佩了！
九岁的儿子闾琳，无独立生活的能力，她又不能将其带去，过囚禁生活，留在香港她还不放心，因为他是张学良的儿子，万一有个闪失，这是她与张学良爱情的结晶。思来想去，只好将九岁的爱子，托付给美国的一位朋友照料。
赵四带着儿子，飞往美国，她将闾琳交给美国朋友，并嘱咐不要向外界透漏孩子的有关情况，防止有人加害于孩子。
当赵四在码头与送行的人们告别完，正要转身离开的这一刻，年幼的闾琳突然像一头迷失的小鹿，边哭边不顾一切地扑向母亲。他紧紧地抱住妈妈的大腿，哭喊着要和妈妈一起走……
看着爱子一天天的长大，现在要天地一方远别，难舍难分的母子之情，使赵四心如刀绞，她蹲下擦着闾琳的涕泪，除了陪同落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闾琳边哭边大声哽咽：“妈妈我们不分开，我要妈妈……”闾琳泪如泉涌，将衣襟都哭湿了。痛哭流涕的闾琳紧紧地抱住赵四的大腿，妈妈我听话……生怕妈妈不要他。妈妈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在割她的骨肉，她的心在流血呀，她咬破了嘴唇，狠心强行地掰开孩子的小手，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闾琳的妈妈…声，凄惨的呼唤声，使她身不由己地停住了沉重的脚步。赵四急忙转身，发疯似地跑过去，闾琳伸开双臂奔向母亲。由于长时间哭泣缺氧，再加上泪水模糊了视线，闾琳跌倒在地，嘴唇和鼻子都跌破了，可他却不知痛疼，全然不顾地爬起来，继续往前奔跑，恐怕再失去妈妈。凄楚万分的赵四抱起哭哑了嗓子的闾琳，她望着含辛茹苦养大的心爱儿子，止不住地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落在闾琳的身上。
送行的人们，被母子骨肉分离的万分凄凉场面所感染，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汽笛一声长鸣——孩子被强行拉开了，可是闾琳的妈妈声，却如若一把利剑穿透了一颗善良的慈母心！她的心碎了！ 妈妈的哭喊声多少年来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愧对儿子的忏悔和内疚使她终身遗憾，爱是需要付出的。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她把爱给了张学良，却剥夺了儿子的母爱，不知缺少母爱的闾林成年后的感知？
1940年初，赵四几经辗转，赶到贵州修文县，张学良被囚禁在龙岗山的阳明洞中。洞中宽敞明亮，可容纳百余人，石桌石凳，自然天成。
赵四离开年幼的爱子，千里迢迢赶到日思夜想的亲人面前，当她见到憔悴的大姐和精神恍惚的爱君时，几年未见竟然都失去往日的神采飞扬，三人站在原地，脚步非常沉重，重逢的目光相遇，都觉得陌生，如同分离了几个世纪。赵四泪流满面——大姐…扑了过去，于凤至紧紧地抱着赵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学良见姐妹俩抱头痛哭，一个刚来了，一个要离去，不知何日再相逢，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加入了哭泣的行列之中，三人哭成一团。
大姐要走了，又到分别的时刻了。身患癌症的于凤至就要离开了，她心里清楚即使自己战胜癌症，恐怕也难以再回到丈夫身边了。毕竟在一起风风雨雨地生活了20多年啊！情以何堪的于凤至心情非常沉重。
思绪波涌的张学良望着病体虚弱的于凤至，都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她们，不知她能否医治好病魔，是否还能再相见，他越想越伤心。
赵四对大姐的离开，既喜又忧，喜的是大姐可以获得自由了，忧的是她能否战胜病患，何日再相见？
难舍难分的场面再一次出现，泪水满面的大姐一步三回头，赵四和张学良看着远去的大姐不停地挥手，泪水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于凤至万万没有想到，她与张学良、赵四的这次分别，竟然成了永别！
在生活上，赵四对张学良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心灵手巧，裁缝、烹饪技艺都很高超，经常亲自为张学良做菜，裁剪衣服。
为了让张学良开心，张学良喜欢什么，她就学什么。她陪着张学良下围棋、钓鱼、打网球。张学良研究明史，她就给他购买书籍，查找资料。
由于国共两党战事紧张，1946年11月2日，张学良被押解到台湾新竹井上温泉。
在台湾时期的赵一荻
于凤至赴美治病，她在宋美龄的帮助下，入住的是著名的教会医院，接受了乳房切除手术。一个人度过了那段煎熬的日子，虽然失去了一个乳房，可总算保住了生命。只要有生命在，就可以继续爱汉卿的忠贞信念，给了她巨大的精神支柱。
病愈后的于凤至，时刻挂念着张学良。我现在不能去陪伴你，但我可以在美国创造财富，没有经济来源怎么行。等你和四妹获得自由后我们好在一起生活啊。在爱的信念和动力支撑下，她便开始研究炒股、炒房，以她的学识和胆略，闯进华尔街。
于凤至继承了父亲经商的基因，闯进了股海。凭借她在东北大学所学的知识，很快在股市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于凤至她把炒股挣的钱用来炒房，没有几年她就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资金。
于凤至在美国买了两处豪华别墅，然后她都按当年北平顺城王府家中的风格进行了装修。她自己住了一处，把另一处留给张学良和赵绮霞，她对女儿张闾瑛说：“我将所有的钱都用在买房子上，希望将来你父亲获得自由后，来这里共度晚年，这也是我送给他的礼物。”爱的多么忠贞不渝！
60年代初期，在宋美龄的介绍下，张学良信仰了基督教。于是他天天和赵四研读《圣经》，一起讨论教义，一同去教堂做礼拜，餐前必作祷告。
按照基督教的教义，教徒在受洗时不能同时有两个妻子，张学良必须在于凤至和赵四之间选择其一。
1961年秋，在美国的女儿张闾瑛和丈夫去台湾讲学。受母亲于凤至之命，俩人向台湾当局提出要求，探望阔别已久的父亲。怎么商量都未果，最后找到张学良的好友张群出面，张群是国民党元老，才获得蒋介石会见一小时的特许。
到了北投张学良的住所，张闾瑛怀着忐忑、激动不已的心情，走进了阔别已久的父亲房间。
张闾瑛向前蹒跚两步，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凄凉地喊道：“爸爸！”张学良听到久违的呼唤声，心如刀绞，悲喜交加的张学良，拉着女儿女婿的手，老泪纵横，颤抖着嘴唇，哽咽无语……
“爸”张闾瑛和丈夫扶着张学良坐到藤椅上，然后从挎包中取出一张于凤至在旧金山的近照，递给父亲说：“这是我妈让带给你的，她在美国十分怀念你……”
思绪万千的张学良接过照片，朝着光亮处走去，端详起来，双手情不自禁地颤抖：“凤至啊，分别21载了，你可好啊？”说完泪水再一次的潸然而下。赵四接过照片：“大姐！”泪水模糊了视野。
一小时很快就要到了，张学良用颤抖的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郑重地交给女儿说：“我想成为一个地道的基督教徒，基督教徒不能同时有两个妻子，为了基督教洗礼…你把这封信交给你妈，请她原谅成全我们吧！”
“好吧！”张闾瑛接过这封沉重的信。
迫于无奈的张学良做出了艰难的抉择后，他非常痛苦。女儿走后他病了，三天没有进食。赵四默默地陪伴着他，知道他的心在流血，只有让他慢慢的愈合。
毕竟他与于凤至生活了20多年，在最困难的时候，她拖着病体陪伴着自己四处漂泊。为了爱和今后的共同生活，她一个人在美国打拼，而且还为我和小妹买下了房子，多么真挚的情感啊！我现在提出离婚不是在她一腔热血中泼冷水吗？她能承受的了吗？此时张学良又觉得不应该将此信交给女儿。可能凤至正在看此信吧，她能理解吗？能否挺住吗？我这个人也太自私了，他越想越后悔，为什么生活的如此艰难啊？老天为什么如此折磨我们啊？
放弃赵四呢？此时自己和赵四已经同居近30年了，赵四为了自己和家里断绝关系，没名没分。放弃了幼年的儿子，儿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啊？她还放弃了自由奢侈的生活，自由对一个人是多么重要，她能舍弃自由和母子之情，遥遥无期地陪伴自己过着囚禁寂寞的生活，而且还无怨无悔，这是多么崇高的洁爱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苍天啊，能否成全我们吧。
分别的20多年中，举目无亲的于凤至，一个弱女子在异国他乡漂泊闯荡，还要与病魔抗拒，实在是不易啊。三个儿子过早地夭折离世，使她痛断肝肠！丧子别夫的巨大痛苦她独自一人承担，她没有被这些困难所压倒，在大洋彼岸默默地承担抚养儿女的重任，不能再让女儿出现闪失。思念亲人之情，思念故土之念， 使她过早地白了发。
分别的这些年中，于凤至无时不刻地思念牵挂着张学良，期盼他和小妹早日获得自由。自己在异国他乡拼搏，为他们买了房产，盼望着他们获释后，一起安度晚年。可万万没有想到，却盼望来一封离婚协议书！她拿着张学良的信，苦思良久，潸然的泪水滴在离婚协议书上。她深深明白张学良的苦衷！于是，她毅然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名子。虽然签了字，但她感觉心更近了，情更浓了。
于凤至有四个孩子，小儿子早年因病夭折；二儿子在二战的炮火中精神失常，后来在去找爸爸的路途中，死于台湾的精神病院；她最疼爱的大儿子，在一次飙车中，不幸撞成了植物人，不久也离她而去。
她在给张学良的回信中：“汉卿，我深深地理解你，虽然我签了字，但我永远是你的爱妻，来世我还嫁给你。赵一荻是位难得好女子，有她陪伴你我就放心了，你们之间的爱情是纯洁无暇的……我衷心地祝福你们……”
于凤至在接到张学良的离婚协议后，还无怨无悔地爱着他们，这种高尚的情操和无私的洁爱，是绝不可多见的，甚称千古绝唱！
赵四每离三两年便去美国探望长大成家的儿子，她总觉得对不起儿子，内心很惭愧，可善解人意的儿子非常理解母亲当年的所作所为。儿媳也崇敬她爱的伟大。她每次都是在美国停留几日，便又回到张学良的身边。孝顺的儿子和儿媳，悄悄地将爸爸喜欢吃的东西买好。
1964年7月4日，这一天，台北的天空格外清澈，碧蓝的天空中飘着两朵洁白的云絮。张学良与赵绮霞携手走进了婚姻殿堂。
这一天，对赵四来说是终身难以忘怀，也是期盼已久的一天，她与张学良相爱了36年，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他的夫人。她思绪万千，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回想起他们坎坷的人生相爱和风风雨雨，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大姐好像就在身边，她多么希望大姐来为他们祝福，但又非常矛盾。她在为大洋彼岸的大姐深感同情和惋惜，自己幸福了，可是对同样付出的大姐不公啊！为什么老天让我们共爱一个男人？为什么不能同时开启两扇窗啊……月有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哪儿有完美无瑕的人生。
婚礼是在北投温泉附近的一座基督教堂里举行的，来宾有宋美龄、张群、王新衡、何世礼、张大千、莫德惠、冯庸、黄仁霖、文华等人。
赵绮霞与张学良的婚礼留影
通往教堂的路两侧，碧绿的芭蕉叶下面掩饰着横扇如月的芭蕉，高耸的槟榔树上悬挂着橘红色的槟榔，参加婚礼的人们行走在树荫之下。教堂旁边的池塘里，洁白的睡莲在绿叶间舒展绽放，恰是在迎接这对夕阳恋人的到来。
1990年3月20日，93岁的于凤至在美国洛杉矶豪华别墅中去世，走完了她遗憾、牵挂、思念的一生。人间少了一个寂寞的女子，阴间又多了一颗孤独的心。
于凤至留给女儿遗言：“我死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张学良，虽与他不同生，但要死后同穴。”尽管他们之间已经五十年未见，尽管他们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但她还是将所有财产留给了张学良。什么叫生死相依、什么叫忠贞不渝！这种执着的爱情，非常令人钦佩！
女儿女婿遵从遗嘱，在于凤至墓旁又造了一处墓穴，等张学良百年之后陪伴她，长眠于此。可是那座空寂的墓穴，永远伴随着于凤至那颗无法愈合赤诚的心。
日月同辉从东西——来世缘续再夫妻
于凤至走后，张学良携赵四前去她的墓前拜祭。两人双双跪在大姐的墓穴前，久久未起。当得知她生前的此情此意，老态龙钟的张学良，忏悔地抚着墓碑长叹：“生平无憾事，唯负此一人。”长眠地下的于凤至，却无法听到她深爱一生男人的迟来歉疚。
2000年6月22日，赵四因（肺癌）肺功能衰竭在美国去世。走完了她在人世间富有争议色彩的88个春秋。赵四去世后，安葬在夏威夷东海岸的著名神殿之谷，纪念陵园之中。
2001年10月15日，100岁高龄的张学良，在檀香山去世。张学良也埋葬于此。他们才是真正的生不同日死同穴之人！
两位女性将爱情都无私地奉献给了张学良，使他在如此的困境中得到幸福和真爱，不仅收获了两位女性的关怀和爱情，还使其获得了健康和长寿。作为一个男人，在人生中能得到两位忠贞不渝的女性所爱，特别是在低谷落魄时期，她们都自始至终地相伴，真是福分啊！
张学良1936年12月25日送蒋介石回南京被扣押；1946年11月2日，又被押解到台湾新竹井上温泉；1990年，九十岁才获释，被囚禁长达54年之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