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儿跑了,和小姨子跑了!

  老宋剔肉的时候说。他嘴角吊着一支细杆南京,眯缝着眼睛。

  我说你他妈少割点,这么贵的!借个味儿得了。

  老宋手一抖,把那小块五花抛到油花花的电子秤上。十六块八!我掏出手机扫码,不到半斤肉,你他妈要这么多钱!

  老宋喷了口烟出来,兄弟,我收入也少了老了,你看现在谁买肉?

  嗯,你才刚说张三儿跑了?和小肥皂儿跑了?

  老宋哈哈笑,对!他翘起大拇指对着隔壁,馄饨铺子关了三天啦,跑啦!

  他正说着,肉铺门帘闪动,进来个女人。我认出来是对门理发的于梅。她冲我点点头,走到老宋跟前儿说,宋哥,三儿欠你多少肉钱?

  老宋倒是一怔,弟妹来了?他说着转身,在案子上翻出来个小本,翻开找了会儿,嘴里说,四百七十多块钱,不急呀弟妹。

  于梅说,张三儿发微信给我,叫我还你的钱,说就欠你一个人的。说着掏出手机扫码。

  我说,你和馄饨张三儿一家呀,我才知道。

  她点点头,这个女人五官齐整,却神态疲惫,说话没什么气力。

  老宋说,弟妹,三儿到底上哪儿了?

  于梅说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没问。说罢她笑了一下,有点诡异,还有点释然。

  我说,我记得你的孩子刚上初中吧,听你说过补课的事儿。

  她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对,刚刚初中。

  老宋说,现在补课老贵了吧?

  于梅说,我理发那点儿钱儿都不够给他补课的。现在也好,不补了,爱咋咋滴吧。这个话说出来,她神色倒是轻松了许多。

  临出门儿,她冲着我俩说,要是三儿和你们有联系,就告诉他,我不找他,叫他轻松活吧。最后一句,像是自言自语:这日子和我过的,成天喊累。

  我和老宋发呆了一阵子。我说老宋,我还真刚知道她是三儿媳妇儿,他店里的那个丫头是于梅妹妹?

  老宋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从农村来的,投奔她姐姐的。也找不到个什么工作,就在他姐夫店里帮忙了。他妈的,帮着帮着就帮到一块儿去了。

  我说呢,那个丫头眉眼像于梅。老宋,三儿从你这里进猪肉?

  老宋掐了烟,清了清嗓子说,嗯,我剩下的肉,边边旯旯的,筋头巴脑的,都打折给了他。以前每天晚上都过来拿。他说着笑了出来,有时候是那个丫头,于兰过来拿。呵呵,这个小子,看着老实巴交,却做下大事儿哈!

  我也笑出声,就是,三儿话不多,看着人挺实诚。你说,这小子咋就跑了呢?

  老宋说,他的铺子都是镇子上的熟客,以前生意还行,能维持。肉价一涨,就完了。他的馄饨一碗涨一块,就少一半主道,他维持不了了。两口子,成天为了钱吵架。

  于兰那个丫头白白净净的,看着挺精明,咋跟着姐夫跑了?

  老宋仰脸看了会儿天棚,又点了支烟才说,这个人呐,我看,要是觉着没啥大奔头儿,就想跑,反正也没意思,是不是呢?你说?

  我也点支烟,吸了几口。我说,老宋,你能跑不?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她妈也没小姨子,不跑了!

  他罢住了笑,长叹了一声。

  临走时,他问我,兄弟,你估计三儿能他妈跑哪儿去呢,按于梅说话,他身上没带几个钱儿。

  我说,他也不会干啥,能不能跑到哪个猪肉便宜的地方,又开个馄饨铺子呢?

  老宋听了,又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