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以前,我曾弄来了几节斑驳的柜台,开了个小店。


  稀稀拉拉的开业鞭炮响过之后,来了位身穿笔挺蓝色中山装的主儿,很郑重地朝我点了一下头,皱了一下眉头,仔细地掏出了三毛钱,张口一句“来二两”。


  我呆愣了,他指了一下酒坛子。


  我慌张地沽出二两酒,洒了一半儿。他又微微地皱了眉头,一仰脖子把酒喝干,瞪了我一眼,走了。


  打这以后,“二两”就成了名字。  


  二两是很有规律的,每天早、中、晚光临小店一次,每次都是“来二两”,让我感激不胜,便准备了一只杯子和一把椅子,让他像模像样地坐着喝。谁知这一做法竟让他非常兴奋,说我是块经商的料儿,非要做我的老师不可。他甚至还很动情地把我推到店门口,“小宁你看到了吧,那个又高又大的房子是我家,那可是1985年建的!” 


  从此以后,他每天来我的小店都会指点一二,比如说卖茶叶时多垫几页包装纸,包装纸就能卖个茶叶价;在散盐里加凉水,凉水就能卖个食盐价……等等。“但是,”他又做了补充:“酒里就不要兑水了,我一口就能喝出来,你骗不了我……”可我太笨,让老师很是烦恼,连连摇头。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师生情意,他仍是一天三趟,一次二两,一次三毛钱。每天来喝完酒,他还要陪我坐一会儿,说一说他的老婆笨得像块榆木疙瘩,聊一聊没有大买卖可做的苦恼。


  在一个阴沉的午后,二两又来了,脸色像外边的天气。“老婆给了我两万,散伙了。”  他狠狠地咽了一口酒,走了。我竟也很悲壮地送他走出了店门,再没有见过我的这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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