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散文是最切近心灵的一种文字,因为切近心灵,所以最容易让人感到亲切,也最接地气。故而,只要对文字有些感觉,把自己最想说的话用文字表达出来,把自己的喜怒哀乐用文字描述出来,就是散文。如果文字还能感动人,叫人思考,并受到启迪,那就是好散文。

  散文的开口一定很小,但是,所要表达的主题,一定不能太小。朱自清写父亲的背影,其实写出了中国天下父亲对孩子的那份浓浓的爱,鲁迅写他把弟弟的风筝踩扁,要反映的正是教育当中对于孩子兴趣保护的重大主题。散文的开口一定和个体有关,但让读者读到最后,又不能仅停留于此,要能够引导读者联想到更多。

  散文可以风轻云淡,也可以声泪俱下,可以阳春白雪,也可以下里巴人,可以幽默风趣,也可以正大庄重,然而,这些外在的表现都包含着作者的一份真情。倘若没有了这份真情,外在的花里胡哨,都不过是皮囊,自己可能很陶醉,读者却根本不买账。

  讲情,讲理,也是散文应有之义。但是散文的讲理,不是居高临下的讲大道理,而是在情感的润物无声当中让人能够体悟出来的那个理,读散文的过程当中,如果能够突然悟出一种生活、人生的道理,当是最好的,但是作者一说出来,就没有了滋味。

  抒情要抒大情,讲理要讲大理。那些婆婆妈妈,杯水风波,自家小孩的拉屎撒尿,哭哭闹闹,家长里短,私人恩怨,作为纯粹个人的记录未尝不可以,但不可能成为散文。

  好的散文,与作者的格局、眼界、胸怀、修养有关系。自古以来,我们奉为经典的散文,他们都有非常宏大的格局,有对天下的悲悯,有对除我之外的苍生的关心。能被人们铭记的经典诗文,真正属于纯文人的不多,而大多属于那些从过政,当过官,又喜欢文字,甚至经历过人生磨难,对生活有深刻思考的人。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鲁迅的《纪念刘和珍君》《友邦惊诧论》、毛泽东的《为人民服务》都是有大格局,大胸怀的,他们绝不会只陶醉在个人的小天地里浅吟低唱,也绝不会只为了自己的一点痛苦就要死要活。

  这一点上,梁衡先生的散文,堪称典范。他的《大无大有周恩来》《觅渡觅渡,渡何处?》《假如毛泽东去骑马》《文章大家毛泽东》既会让人读得酣畅淋漓,又会让人读得充满崇高感。他写林则徐,他写范仲淹,他写李清照,常常一篇文章抵得上一部人物传记,充满豪放大气,与一些人写的那些唧唧歪歪的散文,有云泥之别。

  散文也需要幽默,也要让人轻松,让人会心一笑。但是,他不需要过分的油滑,也不需要用过分的低俗来博取读者的笑声。现在一些作者,动辄就卖弄自己的小机灵,耍自己在文字上的小聪明,要么云山雾罩,掉书袋掉个没完没了,要么庸俗不堪,拿恶俗当有趣,拿低俗当水平,拿粗俗当本真,反正就是不好好说话。

  散文当然需要精雕细琢,但是在米粒上刻字,在头发丝上写诗,纵然再好,也难以有大气磅礴的作品。一些人的散文,写的越来似乎越精巧,但也写得越来越没有元气,半死不活。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从肥沃的土地上长出来的生机勃勃甚至带些野气的东西,而不需要从温室里培养出来的那些看似精致,看似娇艳,但却没有活力和生机的东西。我们需要的是密切关注时代,关注当下,充满家国情怀,哪怕缺乏一些精致,但是打上了强烈时代印痕的文字,而不需要沾满陈腐气息,自我陶醉,仿佛这个时代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沉浸在个人那点小快乐或者小痛苦当中喋喋不休的文字。

  固然,读书作文,一如食者口味,湖南人喜辣,广东人喜甜,南方人精致,北方人粗犷,都各有优点,严格说来,是没有对错的,只有适应与否。但酸甜苦辣的背后,则一定少不了对人的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