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位有资质的老师,但做过我(们)的班主任,他统共只给我(们)上过不到一年的课,可,每逢我回顾那些曾育教过我、并使我感动过的老师时,我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

  1965年,我国兴起搞半工半读技工学校,主要责成一些大企业来搞。那一年,我考取了一处企业的半工半读技工学校,当时企业没有现成的教师,只好用一些技术科室的、有些学历的年轻科员来充任。

  他被企业从设计处抽调出来。当时的他,虽没进过什么师范学校,但毕业于北京一个很有名气的理工大学。

  那年,他也是刚从大学校门走出不久。还记得他第一天的课堂亮相:中等个头,身材十分匀称,如果没有脸上的那副眼镜,您一定会把他当作一名运动员。他根本不是像其他老师那样,正了八经的来一番自我介绍,而是疾步走到我们中间,拉出了一把椅子,与我们亲热地唠了起来。

  一点没有师道尊严,与学生相处随和,说话随便,给我们的感觉也就是比我们大几岁的、心直口快、喜欢调侃的班头、学长。

  不过,尽管不是教师出身,但,他课讲得真不错,这或许是因为他是理工科出身,还有,他性格的直率。

  他主要给我们上数学课,但也讲材料力学,甚至还给我们上体育课。

  不到一年,在学校,熟知他的人多了起来,只要一提姚老师,几乎无人不晓。

  因为是普通的技校,所以,在教学上,一些老师大都敷衍行事,他不,他很认真;还有,他喜欢对我们抽查、考试;且考得正经、正规。甚至,有时他自己出钱,印制考试卷子;对此,我们都很打怵,但也无奈。但,在期中测验时,我们班成绩最好。

  因为是普通的技校,我们最终也不过是当个工人。所以,学生也比较散漫,逃课现象常常发生,为此,他又多了一项任务——蹲坑捉人;几乎所有偷偷溜出校门的学生,都被他悉数捉回,我也被他捉回好几次。他把你捉回,既不批评,更不送与领导,只是把你带到教室门口,拍拍你的肩膀:是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

  对此事,学校之中有褒有贬。有人说他对教学工作敬业;也有人说他是在显摆……

  后来,姚老师交上了好运——他被企业的领导相中,被结合到学校的领导班子里。然而,他却主动要求不在学校做什么领导;并坚决地要求回到设计处,做一个普通的设计员。有人不解,我也劝他留下。然而,他却不无幽默的说:我不是一个做老师的料。

  我知道:或许,这近一年的做老师的经历,使他伤透了心;或许,他自己也明白,自己也不是一“拙者”。

  他去了设计处,成了设计处最出类拔萃的设计员,几年后,晋升为高级工程师。

  我们技校学生也分配了;我被分配在车间,工作中,由于常常打交道,我们自然成了益友;后来,恢复高考,他又成了我们的良师,但,他在帮助我们复习功课时,不准我们喊他老师,对此,我们都会心地一笑:哦,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姚老师还忌讳“老师”这个称呼。

  改革开放,使得各企业之间的人力资源流动方便了起来;他被东风汽车工业公司设备处聘用;几年后,我也离开了原单位。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有时,我们技校学生聚会时,还常常念叨姚老师: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后来,我退休了,我推测,年长我几岁的他也已经退休了吧。

  昨天,我的手机微微地一阵震动,我拿起一看;?有人要加我,而且还写出了我的名字;哦,一定是熟 人,我立马接受了他。一会儿,他竟又要与我视频,是哪一位好友?我迟疑地点开了视频:一张微笑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尽管面孔已经老了,尽管两鬓已经斑白……但,我还是一下子认了出来:是姚老师。

  我还看到,在微笑的面孔后面,还有一群孩子。

  他看出了我的疑惑,主动地先开了口:我现在是一名正式的教师了。

  原来,姚老师退休后,回到了湖北恩施老家,姚老师的老家是山区,留守儿童比较多,乡镇的学校又离得特别远;于是,姚老师就主动地与村委会联系,并去了县教委,申领了教师证,临时在村里办了一个小学班。

  原来如此,接着,我立马打趣地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聊天了,那么,在聊天时,我怎么称呼您?我可以称呼您为老师了吧。

  姚老师爽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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