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高二时那年暑假,班主任陈老师出于“强我体魄,体察劳动之艰辛”的想法,组织班上的男生挖土方,不到十天下来,我们觉着累得快散架了。陈老师说,这就对了,体力劳动和学习一样,都不容易。若不是工地上为赶工期,叫停了我们。不然,我们会在老师和家长们的督促和鼓励下,继续劳其筋骨。


  对我来说,这就是个开始。


  十七岁,我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去了一处工地筛白灰。我恐惧白灰倒入水池时泛起白泡以及吱吱作响的情形,怕哪一天,我一不小心掉进去,或者惹了谁,人家几个把我扔进去,那样我会尸骨无存的。干了七八天,我便辞了这活儿,由于事先说的是月工资,我也不想让带班长为难,说工钱就算了。带班长人不孬,晚上收了工,领我到火车站小广场找了个拉面摊子,请我吃了一碗红油红、香菜绿、葱花白的牛肉拉面,我记得带班长很豪情地说:“伙计,给我这兄弟加一块钱的肉!”


  面好吃,我觉着火车站这地方真不错,南来北往的挺热闹。晚上十来点了,小吃摊上依然灯火通明。


  我记忆中,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男孩子们,在青春时期大抵都不爱回家睡觉。能住个集体宿舍,能自己支配的时间较长,能有几个要好的哥们兄弟,实在是让人仰羡的事情。要是能够结伴出去游玩,在火车站小广场的饭摊上吃吃喝喝(别的地方的饭摊天黑了没多久就关张了),更是有混得还不赖的感觉。


  真让我想着了。八月底,经一位同学介绍,我到工务段做了一名养路工。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但是只累一阵子。随着天气渐凉,收工时间越来越早。进入十一月,工作时间成为了早上八点钟到中午一点来钟。我终于有了可以歇下来的时段。感觉今后这样走下去,的确不算孬。使一把子力气,出一身汗,夏天找个树荫透透凉,冬天里围个火炉暖暖身。挣的钱比机械厂、纺织厂的工人们要高,虽说没有营业员、教师们体面,但自觉比他们要轻松。老师傅们常说的,如“南京到北京,走路也算工”;如“一个饱一个倒,神仙叫了也不走。”开始深入我心。


  冬天深了,我兴冲冲地买了一身在年轻人之中风行的“手挑珠”西服(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是哪门子工艺),一条红底金花的领带。一进腊月门,到了晚上,我便抹了发腊,梳了偏分,蹬上带个小跟的皮鞋(不知何故,那时流行男青年也穿高跟鞋)约了男同学去女同学家。那条领带让我出了洋相,先是和红领巾一样系法,飘在胸前有些滑稽。后来学着打领带,却时不时就松开了,惹得同学们笑。


  到了大年初二,同学们大都不再和我一起串门了。这时,我才如梦方醒,其实同学们大都开始了初恋,两人相好,我岂不多余。想想,这热闹,别去凑,关键也凑不上。人家不好意思说,我应该早察觉。冷静下来,反思一下,自己高中这几年干了个啥?!


  大把的时间都沉浸在梁大侠(梁羽生)和金大侠(金庸)的武侠世界中了。我曾一度想和两位通通信,告诉他们,在中国的北方一座小城中,有一位他们的仰慕者和追随者,还是有些才华的,乐意在他们的提携下,写出精彩的武侠作品。实际上,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酝酿来酝酿去,直至还在酝酿。


  正月初八,我踏着积雪,趁着月色,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在雪花纷纷中,我来到了嵩山少林寺,在传说武僧们踏出的坑中,我蹲马步试了试,想嘿一声,见到一位戴袖标的工作人员走过来,也就作罢了。我有些心不甘,在景区买了一把宝剑,寻思着适时仗剑走天涯。


  让那些沉溺在爱恋中的男女同学去沉溺吧!沉浸在小我之中,儿女情长和家国情怀根本不是一个事情的两个说法。


  我是谁呀?我的希望在远方。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读到海子的这句诗歌时,我已人到中年。


  年轻时,我做了些什么?


  恋爱时节,我在做梦,好像只能做梦。


  实际上,有意思的青春时光就那么一阵子,错过了,理想和现实替代了驿动和浪漫,而这恰恰是初恋酸酸甜甜的感觉。


  现在,我开始写小说,我觉着,是在一个适合的年龄做适合的事儿。


  是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这也是海子的诗句。


  终于,有编辑、有读者、有文友告诉我,我的小说中有着“初恋”的情怀。清纯、脱俗。烟火气极少的爱之切、情之深吗?


  想象比现实更有诱惑。


  我想,我应该坚持写下去,去勾画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和自己已经流走的青春年华说声珍重,去仰望那似触手可得却遥不可及的初恋。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