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是可以泡茶的,在没有开水的情况下,冷水泡茶即是无奈,也是一种聪明的表现。

    冷水泡茶断不会产生开水泡茶的效果与芬香,有时候甚至可惜了那份好茶。我想,在没有开水的情况下,不妨冷水泡茶,不妨把持之以恒当作开水,把梦想比作茶,与其坐等着条件的具备,与其祈求着上天的恩赐,或者摊上个摔一跤捡了个金元宝的好运,倒不如静下心来,撇去浮躁,只留真诚,来用冷水泡茶。谁能说时间长了,当真没有开水泡得好喝?

    我读小学和中学的时候,能够见到这样的一些人,他们大多来自祖国的南方,为了生活得更好些,在北方讨生活。他们从事着换锅底、修补钢筋锅的活计,可以挡些风或躲些小雨的地方,放置好工具,在叮叮当当中,细致的劳动敲打生活的甜。此时,与其是为了生存,倒不如说是在展示艺术,从他们那份享受的目光中看不出疲惫,像是一时间把什么都忘了,生活只是叮叮当当。手很是灵巧,只是肤质太粗糙了。在冬天,裂口蔓延到手背上,随着震动有细细的血丝渗出。我记忆中,他们都是笑脸,好像不容易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累了歇下来的时候,会拿出来个搪瓷小茶缸,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已辨不出颜色的扁平方型小铁盒,抖出一点儿茶叶,仔细投入茶缸中,然后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缓缓地把水注入。那是我见过的最初的茶道。现在,我想,即便是夏天时,水多半也是凉的吧。但随着他们用嘴轻轻地吹动茶叶,深深地呡上一口时,我以为那茶一定是好喝极了。

    逢年关或是活计多收入好的时候。多半在太阳快落山时,我发现他们所挑扁担的一头儿多会挂了一只烧鸡。于薄薄的暮霭下,晃动出一份香喷喷的诱惑。一次,接近小年又下着小雪,午后,一位从事着该行当的中年人,挑着扁担从我家居住的排房走过。我和一位同学看到了,扁担的一头儿挂着一只黑红色、瘦巴巴的烧鸡,还有一个玻璃瓶,里面该是酒的。我和同学不知不觉中跟出了很远,那晃动的烧鸡和那位中年人怡然自得的样子,让我俩好生羡慕,这换锅底是天底下最美的营生喽。

  几十年以后,在列车上有乘警亲切地喊出我的名字,仔细一看,竟是当年一块儿打洋镐的工友,当年,我们一起“冷水泡茶”的。一些我熟识的穷小子,如今有了一般意义的富有与风光了。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当年“冷水泡茶”的日子。

    我在东方卫视播出的一个节目中见到了一位书友,他为了梦想为了藏书,生活困顿,妻子和他离了婚。我不想过多地表述他的窘境。倒是节目中,一位身份为某大学教授的女嘉宾的一番话让我如坐针毡。“你不抚养孩子就是不仁,你不善待妻子就是不义,你一个不仁不义之徒,还谈什么梦想与传播文化”。

    冷水泡茶,有时真的很难。

    生活毕竟是生活,事情都会成为往事,记忆都是过去式,你想捂住春花的浪漫,瑟瑟的秋风却把你的衣襟吹开。你凝视着夏天夜晚的繁星吗,冬雪却悄然掩盖了足迹与道路。谁也无法挑动时间,时间却让我们记住,记住青春的懵懂与驿动,是呀,我们,多少次曾经一往情深的冷水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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