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多樟树,是为樟乡。樟乡产橘柚,金秋流芳。

柚子树,古老而年轻。《诗经》中称之为“条”,陶弘景在《本草经集注》中则把它叫做“柚”,李白登谢脁楼,抒怀古之幽思,临风而歌:“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斯人已去,柚树仍存,立天地之间,看人来人往,世事沧桑,依然满身翠绿,浓荫如盖。

    近日,偶读《晏子春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何以然者?水土异也。”这段令我颇为感慨。“橘”是如此,“柚”也一样,时空不同,心情不同,则其“韵味”定也不尽相同,此为古今一理,万物一理。

    记得小时候,邻家有柚树两棵,立于厕所之旁,高数丈。立秋刚过,柚子还未饱满,只是绿绿的,高悬于树枝之上。我等顽劣孩童,或溜树摘柚,或用竹竿打柚。然后喜滋滋地剖开,也顾不得刺鼻的味道,剥去内皮,取下柚囊,塞进嘴里,涩涩的,苦苦的,大家伸舌皱眉,开心地笑了。树上的柚子,还没到中秋,就所剩无几了。看着邻家婆婆在柚树下大骂,我们赶紧塞紧耳朵,逃也似的,四散而去。

    外婆家屋后的院子里,栽满了各种果树,有柚子树、桔子树,柿子树。金秋时节,柿子红得像灯笼,桔子、柚子挤挤挨挨,在绿叶间,与阳光挑逗,有趣极了。我喜欢吃柚子,外婆总是挑上几个最好的,叫我带回家去。可惜,她老人家早已过世了,我再也吃不到外婆的柚子了。

    我家的竹林里,也有两棵柚子树。种苗是从外婆家挖来的,迄今已有二十余年了。柚树,遒劲的枝干,挺拔的身姿,翠绿的叶子,一片生机盎然。只是有些枝干,被虫蛀空了,才有了些许沧桑。我家的柚子,甜中带酸,水分很足,挺好吃的。每当看到自家的柚子,我便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我的外婆。

    近年来,镇里推广井冈蜜柚种植,原先的柚子树,便渐渐地消失了,成了一种回忆。我家的那两棵柚子树还在,只是柚子熟了也无人问津。去年过年的时候,树上还零星地挂在几个,地上掉落的,已然腐烂。这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金兰柚,井冈蜜柚的一种,它树形矮小,不足一丈,挂果早,五年即可丰产。它皮薄肉嫩,甜中微苦,回味悠长,有镇咳祛痰之功效。于是,人们纷纷种植金兰柚,我们村也有农户种植。种植大户有两家,一家灵灵,一家是平华。他们的果园,都在红岩山的左侧,两边是山地,中间是水库,呈凹型。去年,我去过一次,金兰柚真的不错,我一口气连吃了几个,还意犹未尽。

    前些天,我和妻,去了一趟横龙镇的盆形村。盆形村是安福金兰柚的原产地,金兰柚是他们的“王牌”水果。一进村,只见大大小小的池塘,镶嵌在村庄的周围,仿佛是一串珍珠。村庄的周边是果园,一家连着一家,满眼翠绿。

    干净整洁的水泥路两旁,是清一色的三层楼房。在一户人家前,我们停下了脚步。一个五十开外的农妇,在门口正拣着黄豆,见到我吗,她赶忙问是不是要买柚子。我说:“你家的柚子好吃吗?怎么卖呀?”,她说:“五元钱一斤,好吃得很!”。我觉得有点贵,心想县城才卖四元呢。她见我有些犹豫,接着说道:“萍乡人年年买我家的柚子,一买就是一车子,有上万斤呢!”我说:“那就去你家果园看看啰,好吃我就买。”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拿了一个蛇皮袋,穿过厅堂的后门,来到了果园。啊!到处是柚子树,墨绿的叶子,青青的柚子,间杂着一些桔树上金黄的桔子,仿佛一幅水彩画,好看极了。我和妻忙着拍照,农妇则摘了一个柚子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剥好了,递过来,叫我们尝尝。我接过柚子,吃了一片,嗯,真的不错!

    于是,我找了靠塘边的老树,叫她上树摘柚子,我负责在树下接,然后装进蛇皮袋里。不一会儿,就装了小半袋,一过称,十六斤,共计八十元。我掏出手机,问她:“微信支付,可以吗?”,她一脸茫然,说:“我不知道用微信!”。我转身问妻带了现金没有,妻说:“跟你出来,还用我带钱吗?”。好在农妇很灵光,她说她侄子有微信,于是“噌噌”几步,一路小跑,去找她侄子去了。不一会儿,一个小伙子骑摩托过来了,看到我们,笑了笑。我知道,这就是她的侄子。一问,果然是。

    趁等农妇的时间,我和小伙子攀谈起来,原来他们盆形村,家家户户都种了金兰柚,少则十几亩,多则上百亩。靠着金兰柚,他们富裕了,家家盖起了小洋楼。小伙子说起这些,满满的是自豪和满足。

    正聊着,农妇也回来了,站在我们边上。我对小伙子说,我微信转给你,你将现金给你伯母吧。小伙子说,好的。我给小伙子转了八十元过去,他拿出八十元现金给了农妇,于是,我们算两清了。

    现在,安福金兰柚种植面积不断扩大,百亩连片的蜜柚基地,在全县就有好几十个。看来,金兰柚取代传统老柚树,已经是历史的必然。

   我陷入了沉思,有失落,也有希冀。记忆的长河,悄然汇入心海,漾起了几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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