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浮来山

  脚下是这座山,却不甘轻易踩下。仰望而去,苍翠葱茏着的分明是这位万世长者的发髻与胡须。鸟儿啾唧掠过他的筋脉,风儿缓缓抚着他的管液。老者起身,睁开满是沧桑的眼睛,注视着山下。河的对岸。那里有一片平原,平原上有座城池,老人与它相伴了一千余年。

      老人名字叫浮来,相传为远古时莒地一片汪洋,神仙浮丘公驾鹤来到此地,适逢一山自东海而来,于是用道法定住。因是水上漂浮而来,故名浮来山。

      老人飘浮而来,却从未飘浮往去。正襟端坐,立于这沭水之阳,黄海之阴。眼前的光景,都在这千百年的斗转星移中幻变移转。唯一不变的,是头顶的蓝天,脚下的泥土,以及老者虽老却并不模糊的视线。

  彼时,沭河的水似乎还很阔很宽,那个叫莒的国度也如同河水一般,汹涌着向前,向四周拓展漫延。那或许是莒国最为辉煌的时候,半岛南部比眼下广阔的多的土地为莒国所拥有。所辖大小城邑30余,成为次于齐、鲁的大国。

  大不以盈,物极必反。莒的家世老人了如指掌,多少年都不会忘掉。那个叫周的王朝建立后,因为起兵伐纣时,莒人全力助周灭商,之后又归附于周。因之周并没有像封姜子牙到临淄那般,让王室之人前来,而是让少昊氏之后裔兹舆其作了莒国国君。

      兹舆其的国度先前在东面的海边,叫做介根,而今称为胶州的那个地方。长年东讨西伐,飘忽游移,最后,他选择了浮来与屋楼二山之间的这块土地作为国都,决心不再迁移,那是在春秋初年。

还是这里好啊,有山水佐护,可佑国之基也。

  在这片冲积平原上,莒国历经了23代君主。浮来老人见证了他们的种种幻象,杀伐奢华,荣辱哀乐。

  日见得河南岸的那座城池逐年被拉长,被加高,演兵场军士们的吼声昼夜不止,造箭的工匠们惯常得不到休息。终于,那一年,南面的小国向国成为了莒的刀俎之肉。令人不可理解的是,向国的公主向姜那时已经成为莒国国王莒子的妻子。出兵的理由非常可笑,竟然是向姜婚后常回娘家住,莒国君主太失面子。弱小的向国亡了,女婿领兵灭了老丈人。“入向”是莒国有文字记载之最早的大事之一。

  一棵巨树置于浮来老人的前怀,这树与浮来老人相伴而居,树有多大岁数,老人已经记不清楚。后来有称作专家者鉴定,说有3500年,可称“银杏之祖”名。浮来笑了,堆出满脸的皱褶。妄言,妄言。谁是祖,后来小子怎能得知?

      不过,那巨大银杏还是远近闻名,一棵树便遮盖了大半院落,树干小丘般茁立,中有凹凸窟洞,现着岁月沧桑。树冠参天张开,形如巨伞,覆遮了地面。立在树下,少了诸多暑气,顿觉清凉许多。有大大圆圆的白果结于树上,随风与叶子上下飘舞。

      整日里,浮来便与她交流问候,偶或说些嬉笑趣闹的话,便驱走了许多的孤寂。

  浮来笑那些前来游玩的男女,竟然去丈量他老伙伴的直径有多少。多少啊?浮来问自己,噗哧一声,他又笑了,流下了一些收不住的哈喇子。果然有些个老年痴呆。记不住啰,记不住啰。

  老银杏也笑了,说,你忘了,那一年,明代,嘉靖年间。山下城里的一个书生进京赶考,遇着雨,到我的衣服底下避雨,来了兴致,用他的胳膊来量我的腰围。那个傻书生搂了7搂还没转到开始量的地方。呵呵,他想搂第8搂的时候,看见开始丈量的地方竟然站上了个小媳妇,那小媳妇原来也是到我的衣服下避雨的。书生有心让那少妇让一让,但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只好改为用手来拃的方法,数到第8拃的时候,正好到那少媳妇身边,只好把少妇的宽度也算上了。呵呵呵。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浮来说。你那时就有“七搂八拃一媳妇”那么粗了。

  银杏撇嘴,人现在时兴苗条,弱不禁风。你整个明代就那么粗的身腰,不要了现代人的命了,谁还愿看?浮来有些恼,说,山愿看,水愿看。我老浮来愿看,怎么了?

  浮来闭上了眼睛,不再理银杏的笑闹。他的眼前飘起了丝丝云朵,飘呀飘呀,飘回到千年以前。

  那一年这里格外得热闹,钟磬鼓乐齐鸣,彩旗飞扬。鲁国的国君鲁隐公带领随从到了浮来山,莒子在此地隆重接待了鲁公,进行了鲁莒会盟。那年是隐公8年。

  那时,鲁莒两国不睦,经常发生摩擦。就在这时,纪国娶鲁公长女伯姬。伯姬自幼天资聪慧,知书达礼。眼看鲁莒两国对立,多次忠言劝父,都不奏效。嫁与纪君后,伯姬常独自长叹。经纪君再三追问,伯姬道出实情:“伯姬别鲁,别无所挂,惟鲁与莒不和,终遗大患,姬放不下心。”纪君听罢,当即击掌而笑:“我当什么大事?不要多久,我定使鲁莒释怨结好。”同年冬季,纪子帛与莒子在密会盟。纪子设法调停了鲁国与莒国的紧张关系。

  鲁莒两国均同意会盟修好,但在会盟地点上,两国迟迟达不成一致。莒子坚持要在莒地会盟。后经纪子斡旋,鲁国让步,同意在浮来山会盟。鲁隐公屈尊前往浮来。这里既不是莒国的都城,又无鲁国的军事威胁。莒子在此地隆重接待了鲁公,会盟成功。此后,鲁、莒、纪等国维持了较好的关系,与其他邻国的关系也相对稳定。《春秋》记载了这段往事。

  隐公8年的这次会盟,抬高了莒国在其它子国中的地位,也使莒国赢得了发展的机会。一方面展开外交,一方面加紧备战,赢得了时间,建起了一座坚固的城墙,而使诸候们开始刮目相看。

  浮来有些庆幸,千年来如此多的战火,竟然没有烧尽他的发须,春风来时,重又勃起。还有,他的老伙伴,那棵古银杏,也没有遭遇劫难,风揺雹打,闪劈雷击,竟然挺了过来。老伙计,千万珍惜,我这浮来大山,真的是一块宝地。

  

  

      二、勿忘在莒

  还在文革时,毛泽东主席南巡,问广州军区政委刘兴元,老家是哪?刘答,山东莒县。主席听了,说:“喔,勿忘在莒嘛!”其时,刘在大区任上已经营多年。

  无独有偶。国民党败退台湾,蒋介石视察金门,于岛的最高处太武山的石壁上,亲笔题写“勿忘在莒”4个大字。时,驻防金门司令官胡琏心领神会,在金门督造一座“莒光楼”,楼内有“勿忘在莒”匾额和“莒光”二字。

  如今太武山石壁上的字,连同“莒光楼”一并成为观光景点。

  路人皆知,蒋介石的“在莒”,便是意在大陆,意在南京曾经的总统府,及其奉化溪口的那山那水。非常可惜的是,60余年的励精图治、卧薪尝胆,终未成就复国之志。

  鲁莒会盟后,一段时间里,莒国变得有些个强盛。附近的贵族与国君,在本国遭受排挤时,多奔莒国避难。鲁庆父避难莒国时,鲁人曾贿赂莒人交出庆父,有了“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话。结果,庆父交给鲁人了,鲁自食其言,未送贿赂,引起莒国不满。

  《左传》记载过莒国大胜齐国的战例:襄公二十三年,齐侯袭莒,“伤股而退”,再战,莒君亲鼓而伐之,杀齐大夫札梁。《左传.昭公二十二年》也说:“齐北郭启率师伐莒”,莒君“击败齐师”。正由于莒国有自己的实力,加之处于诸国中间,春秋时代,许多外逃避难者多选择莒国,即使大名鼎鼎的齐桓公,内乱外逃时,也选择莒国作庇护之所,得以积聚复国力量。

  春秋时,齐襄公昏庸,齐国内乱,公子小白为逃避杀身之祸,在鲍叔牙的保护下逃到莒国的姥姥家避难。第2年,齐襄公去世,小白历经艰险回齐国做了国君,他就是春秋五霸的第一霸主齐桓公。至霸业稳固,有一次,齐桓公、管仲、鲍叔牙、宁成几个人一起喝酒。喝得高兴时,桓公对鲍叔牙说。“何不起身敬酒祝寿?”鲍叔牙捧起酒杯敬酒,说;“希望您不要忘记逃亡在莒国的情景,希望管仲不要忘记被囚禁在鲁国的情景,希望宁成不要忘记自己喂牛住在车下的情景。”桓公于是发现自己有些失语,立刻离席对鲍叔牙施礼,说;“如果我和各位大夫能都不忘记您说的话,那么齐国的江山也许就不危险了!”

  这便是“勿忘在莒”成语的出处,其实那是鲍叔牙故意在敲打齐桓公,得志时不要忘记先前的惶惶之相,时刻想着出奔在莒的艰难岁月。也不要忘了,在莒至齐的驿道上,差一点被哥哥公子纠射死。

  公子小白执掌过的那个齐国,自然要比他姥姥家的莒国强大一些,毕竟它是周的嫡系。当年姜太公分封到那里后,感恩于周王知遇之恩的他励精图治,先是联合鲁国灭了我老家的莱子国,一统了往东至渤海的土地,从此再无东夷之患。回头,也便盯上了南边的莒国。但始终没有动手。

  据说因为莒是他的老家。《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东海即东海郡,领海曲等38县,海曲即为莒地。古代莒、吕一字。姜太公的祖宗伯夷受封于吕,至今尚存东吕里。莒既是姜太公的出生地,此公为何跑到了渭河边上钓鱼,等人赏识,又为何不封到老家做官,不得而知。

  但莒终离齐太近,纵有那段长城,也无法抵挡齐的饕餮之口。其实到后来莒国所辖范围已经很小,国力渐弱,极难有所作为,这也是莒的历代国君为之忧虑之事。莒的都城,也就是今天莒县县城的四周,一个不大的地方,东临沭河,西傍柳青河。战国时期,群雄并起,国力强弱,与国家的安危是有直接关系的。

  只不过,莒国最终是被楚国消灭的。楚国势力北上扩张,灭蔡后,进而灭莒。《史记》记载莒国灭亡寥寥数语:“简王元年,北伐灭莒。”《汉书》曰,莒传“三十世为楚所灭”。莒国与齐、鲁两个大国近在咫尺,却被远隔千山万水的楚国灭亡,令齐、鲁两国贤能之士汗颜!

  但莒离楚国本土过远,难以长期占有,莒之全境最终还是被齐国兼并。

  清时赵瓯北有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江山永固,其实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君不见泱泱华夏史,强者恒强之事,亘古未有。商亡于纣,周毁褒姒,秦亡胡亥,汉没献帝。至若隋之杨广被缢,宋之赵昺赴海殉国,明之崇祯景山自尽。直落得煌煌祖宗家业,一朝风卷残云。

  有道是,勿忘在莒。鼓励自勉的话语而已。

  

  

      三、那段城墙

  孟姜女哭倒长城,众人口口相传。弱者最能遭人同情,试想,一个弱女子,含辛茹苦,操持家务,伺奉老人,苦等丈夫归来,一心只想过个团圆日子。不料等来的却是丈夫尸体,彼时彼景,是人都会同情得掉下眼泪。

  到了这莒县,方才知道,那个孟姜女的故事,是和莒地有直接关系的。故事的因由原本是因为莒这个地方所致。公元前549年,齐庄公派兵袭击莒国,齐将杞梁与莒国国君在且于邃展开激战,杞梁战死。尸体运回临淄,杞梁妻痛不欲生,全身缟素,哭夫十日,城墙突然崩塌,杞妻投入淄水殉夫而死。《列女传·齐杞梁妻》曰:“杞梁之妻无子,内外皆无五属之亲。既无所归,乃枕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内诚动人,道路过者莫不为之挥涕。十日而城为之崩。”

  杞梁妻的故事后来走出了史实范围,演绎成文学作品,嫁接到秦长城上,实是集中了百姓们对统治者横征暴敛的不满与愤恨。想想看,连长城都为之悲悯倒塌,这里会凝聚着多少哀怨?

  至今,莒县的人们仍然坚持杞梁妻哭倒的是他们身边的这段城墙。可以理解,毕竟,这里的确实实在在立着那么一段未经确定的古长城。而且,晋武帝司马炎那位才华过人的诗人贵妃左棻还有文赞云:“夫卒莒境,郊吊不宾,哀崩高城”。

  听人说,莒县这段古城墙,很早即有,但却残墙断壁,为了方便,人们在那城墙的缺口处来往走动,踏出土灰浮动的路。破败的古城墙犹如落魄贵族,象一条僵卧着的黄龙整日无精打采,寂落地望着城墙下的行人,以及袅袅的炊烟在暮霭里缓缓弥散。后来城墙的黄土被砖瓦厂取走,变成了一块块楼房的红砖。

  历史原来如此简单,存在了几千年的城墙,就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下灰飞烟灭了。几乎找不到一点点的踪影。古老城墙的黄土,变成了另外一种物质,装点着另外一道风景线。彼时的城墙,或许孟姜女们只能将它们哭倒,而今的人们却可以轻易地将它们烧掉。

  如同北京的古城墙被拆除一样,莒城墙销声匿迹。梁思成当年为保留北京城墙的努力,当年并没有被急切着建设新中国的人们所理解。反而,他二战时向盟军提出保护东京奈良的古迹,却被日本和世界长久地感恩与铭记。

  城墙的消弥好似雷峰塔的倒掉,似乎并不关乎众生的生存,日照样出,月照样落,一日3餐照样填饱肚子。然而,总是有人觉得,似乎心灵中,缺少了些什么。

  祖先创造了的历史被儿孙损毁,前者缔造了的文明被后人撕碎,这是最可悲催的事情。据说接下来要投资40余亿,重新打造一个全新的莒国古城,巍巍壮观,后无来者。

  我无语,由是想到希腊的奥林匹亚城旧址,想到古罗马斗兽场,如果都加了顶盖,安了门窗,还会有人前去吗?

  损毁历史是一种犯罪,复制文明是一种更大的犯罪。长河不会流回起点,假设的历史不可能是史实。逝去的一切,虽然往去,但却可以化作历史的烟云,飞入蓝天,飞入大海,散入大地,永久落入人们的记忆里,伴做这块土地的一部分,溶为一体,化作不可触摸的历史虚无。

      古城墙,它依然辉煌地存在着,存在于我们的竹简中、记忆下、文字里,混杂于脚下的泥土里,烧制于博物馆陶罐里,融化在生于斯长于斯的血液里。它是我们呼吸的空气,它影响着左右着我们的观念与行为交往,它随风摇荡,却永远不会逝去。

  风吹来,新修补的明城墙箭垛如泣如诉。有音乐传来,伴着音乐的,是小贩的叫卖声,喝酒划拳的吆喝声,以及妇女呵斥孩子的尖叫声。

  生活依然这样,平淡无奇,一天天过去。许多人关注的,依然是吃饱穿暖,上学就业,挣钱养家。有人问:这,难道错了吗?我还是无语。

  

  

      四、定林寺与校经楼

  岁月遮去了历史的痕迹,只留下了浮来山。浮来山那葱茏林木、叮咚泉水,林立怪石,见证着3000年来这方水土经历过的诸多往事。

  信步于山前的院落后面,却见一座庙宇立在那里。人气早已被大银杏树拢去,这里反倒有些寂寥,好在清净,便姑且观之。

      寺名定林,当年浮丘公驾鹤来此时,见一片树林随波而至,随用仙法定住,故唤作“定林”。据说此寺是世界上少有的未经人为重建的古寺庙,也未可知。

      南京也有同名的的上下定林寺,但已随战火消失,而浮来峰下的这座寺庙却依然完好保存着。寺不大,却透着沉静与庄重,散发着山野的清新与历史的沧桑。

  史料载,莒县浮来山定林寺始建于晋,开山祖僧是竺法汰和僧远。据传过去在浮来山的东山口曾有一座过路牌坊,前后两面的楹联就是对这一历史掌故的记载与诠释。牌坊正面的楹联是:“浮丘公驾鹤来山曰浮来乡人尽信,竺法汰传禅定寺名定林远客鲜知。”其背面的对联是:“鲁公莒子会盟处,法汰僧远坐禅山。”由此可见,竺法汰和另一位叫僧远的禅师就是定林寺的最早住持。

  同治二年,干员长庚兼任莒州正堂,公元1864年5月长庚到定林寺参禅拜佛。隆济住持向他提出了拨款修庙的要求。长庚听说定林寺香火特别灵验后,就当着众僧之面向神佛起誓许愿:“如果佛祖显灵,能叫我升为省官,我长某保证大修定林寺。”结果事有凑巧,不足一年,长庚果然被提升为山东省按察使。然而他却未能及时还愿。隆济就坐在省布政司门前敲木鱼化缘,力促长庚“还愿”。长庚惧怕神威,只好实践了诺言,拨银五千两,命当任知州陈兆庆负责监管于同治十三年重新修复了定林寺。

  从定林寺前院拾阶而上,转入后院,有一石室,门匾镌刻有郭沫若手书“校经楼”三字,据《南史》记载,此楼为刘勰校经藏书之处,现辟为“刘勰生平陈列馆”,陈列着《文心雕龙》的各种古代和当代研究文献及纪念文库。

  刘勰出身贫穷,24岁起就寄居定林寺。他一生爱好读书,在定林寺闭门就读长达10年。寺院不少僧侣碑志,多出自他的手笔。至今在寺中留有巨碑“象山树”三个篆字。并刻有“隐士慧地题”字样。据称,慧地者,即是刘勰出家为僧的法号。

  《文心雕龙》就是他在此处历时3年的结晶。据传当年刘勰经常在院内银杏树树荫下写作《文心雕龙》和翻译佛经。此后,刘勰就因《文心雕龙》受到南梁大学者沈约青睐。他就此离开定林寺,到建康做官,历任东宫通事舍人、太史令等。并与《文选》主编昭明太子萧统结识。晚年,他奉佞佛的梁武帝萧衍之命,又重返定林寺和僧人撰经,不久就出家当了和尚。“有敕文与慧震沙门于定林寺撰经证,功毕,遂启求出家,先燔鬓发以自誓,敕许之,乃于寺变服,改名慧地,未期而卒”。

  刘勰的一生和定林寺关系密切,晚年他圆寂于定林寺。由于这个原因,定林寺也以刘勰和《文心雕龙》而出了名。1962年,郭沫若还应邀就纪念刘勰和《文心雕龙》,为莒县定林寺写了“校经楼”匾额和“文心亭”三字。文心亭者,传为刘勰藏《文心雕龙》处。

  但是,多年以来,关于刘勰写《文心雕龙》的定林寺是有争议的。有人认为应该界定是建康钟山的定林寺,而非山东莒县定林寺。然反对者亦多。此学术争论也,丝毫损害不了莒县定林寺的盛名,因为物是人非,只有大银杏树,鉴定着定林寺的风风雨雨。

  清顺治年间莒州太守陈全国曾写诗一首,诗曰:“大树龙蟠会鲁侯,烟云如盖笼浮丘。形分瓣瓣莲花座,质比层层螺髻头。史载皇王巳廿代,人经仙释几多流。看来今古皆成幻,独子长生伴客游。”诗中说人生短暂,大自然却永恒,游人皆为匆匆过客,观光旅游,求神拜佛,最重要的是求得长生。

  相比世间万物,人若池中芦苇,极容易地被风折被冰封,直至枯萎。人有限的生命,在无限的时空里,显得是多么的短暂又或渺小。而人之思想的波涛,文化的魂灵,却不会那样轻易地折损。正所谓,躯体可以毁灭,而精神却浩荡长存。而这正是中华民族之所以生生不息的渊源所在。

  敬重先人,便是尊重自己。崇尚文化,便是珍视历史。我虔诚地俯下身子,向莒地莒人,向浮来山,向古银杏树,向定林寺,向那座刘勰雕像深深地鞠上一躬,献上一个游人,又或是后来者深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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